第三百二十七章 薩瓦河(第4/6頁)

這樣的話語固然會讓貴族們或是將領們嗤之以鼻,但對於那些幾乎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可憐人來說,簡直就像是一針強心劑,他們的眼睛鼓了出來,鼻子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就算是因為很長時間沒有好好地吃上一頓而面頰凹陷,面孔上也浮起了一層鮮紅的幸福光澤。

他們揮著鞭子,木棍,以及任何隨手可以拿到的東西,毫不吝嗇地抽打著這些新的奴隸。

這些奴隸都是剛剛被劫掠到軍隊中的,他們不像是那些經過了長期勞作而變得虛弱的老奴隸,就算是經過了好一番饑餓的折磨,他們依然有力氣在刀劍的威脅下拖動水泥塊。

大概沃邦也不會想到,他之前丟在道路上阻礙奧斯曼大軍行進的水泥塊,在把它們搬開後,大維齊爾並沒有就這麽把它們丟在路邊不管,他命令士兵和奴隸從兩旁的林地裏砍下樹木,去掉樹皮,截斷頭尾後把它們滾在水泥塊下面,用這樣的方法一路讓它們一路追隨著大軍走。

這種方法曾經被古埃及人用在搬運建造金字塔的石塊上,那種石塊一般重量在兩噸左右,沃邦澆築的水泥塊大小約有兩立方,重量巧合般的與金字塔石塊相似——但與曾經的埃及人奴隸不同,奧斯曼人的奴隸可喝不到啤酒吃不到面包,他們相互殘殺,或是等著身邊的同伴倒下,而後分食他們的屍體,他們麻木不仁地拖著沉重的水泥塊,一路步伐不停——雖然在這場戰爭中有這樣的記錄,但後來人們實在是很難相信居然有二十多塊這樣的大水泥磚被運到了薩瓦河畔。

路途中有多少奴隸因此而死無人知曉,但有士兵因為臂膊無法擡起而找到教士求助,他並不是因為搬運石塊或是木頭,而是因為要持續不斷地從繩索下拉出就地倒下再也無法起身的奴隸導致的。

到了兩百多年後,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終於徹底消亡的時候,人們還能在薩瓦河邊看到這些水泥塊的殘余。

現在的大維齊爾艾哈邁德卻完全想不到之後的事情,他只能關注眼前,這裏是方圓百裏之內薩瓦河最狹窄的地方,只有三百尺,他也看到了對岸的工事與軍隊,橋梁被拆除,船只被鑿沉,他卻毫不在意,只是揮了揮手,他的侍從飛快地跑下去發出命令——殘余的奴隸與那些被雇傭的士兵開始忙碌於砍下更多的樹木,把它們運到河邊。

河邊沿著帳篷一路排開的正是大水泥磚,它們看上去就像是一行寡言少語的戰士,帳篷被割開,編成結實的牛皮繩。這些繩子用來固定木杆做成的筏子,這些筏子相互連接著一起,然後被一群強壯的韃靼人推下水,河水立刻把它們推往東南方向——木筏群上的牛皮繩一端固定在水泥塊上,它立刻被繃得筆直。

一些牛皮繩斷裂了,一些沒有,艾哈邁德立刻命令砍掉那些奴隸的頭——如果那些斷裂的牛皮繩是他們編制的。然後剩余的奴隸被迫繼續編出更多的牛皮繩。

更多善於遊泳的哥薩克人跳入水中,他們身上只有刀劍和斧頭,面對著的卻是工事與火槍。

在明亮的正午陽光下,這群哥薩克人無畏地向前沖去,一個倒下了,兩個倒下了,但第三個就有可能沖開防線——沃邦當初的憂慮可不是無的放矢,如果聯軍按照他的要求老老實實地挖掘了符合標準的戰壕與築起工事,奧斯曼人的攻勢還不會如同燒紅的刀刃切開凝結的牛油一般順利,但他們的懈怠最終導致了他們的大敗。

哥薩克人可不止這一批,更多的哥薩克人遊過了這三百尺,他們的肩膀上套著繩索,一上岸就開始拉起它,將繩索彼端的木筏拉向自己——說來可笑,如果沒有那些敷衍的工事,他們或許還很難找到固定繩索的東西——這裏畢竟是寬闊的河灘,但有了這些沒能保護聯軍士兵,卻為奧斯曼人提供了方便的水泥塊壘,他們可以直接將鐵錨紮在那些東西的縫隙與溝壑間。

從天空俯瞰,薩瓦河就像是一台空蕩的織布機,哥薩克人正在卡上一根根縱向的絲線,木筏就像絲線上的珠子,一顆顆的連綴在一起,它們被固定拉直後,就有更多的士兵進一步予以加固,奧斯曼人的教士給予祈禱,軍樂隊奏起音樂,數之不盡的士兵就如同螞蟻一般急促但有秩序地從木筏組成的浮橋上跑過。

“這些浮橋可沒辦法讓火炮通過。”艾哈邁德對大教長說。

大教長嚴厲地看了他一眼:“我們來到這裏是為了保證我們勇悍的士兵不被魔鬼的詛咒傷害。”

“是為了對基督徒的勝利,”艾哈邁德說:“蘇丹是這麽說的。”

大教長蹙著眉毛看著他,但艾哈邁德只是一動不動地等待著。

“莫桑,你跟他去。”大教長終於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