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戰之前(7)(第2/3頁)

王太子也是直到現在,才意識到父親的用意,他記得那三個人,安托萬是個風流種子,是一個男爵的次子,比王太子見過的任何一個貴女都要擅長打扮;巴雷是個皮膚黝黑的馬賽人,他原本應該在海軍艦隊上服役,但因為他的父親攀上了盧瓦斯侯爵的關系,才會來到他身邊;加布裏埃爾……他的年紀並不比王太子大多少,生性靦腆,但很擅長照顧馬匹……

一個修士為三個人做了臨終聖事,他們肩並肩地躺在兩張桌子拼起來的床榻上,王太子第一眼就看到了加布裏埃爾,那個年輕的火槍手,從露在床單外的身體來看,他沒有受到太多傷害,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只是面容蒼白,嘴唇青紫,脖子上系著絲巾,來遮擋喉嚨上的口子,據說他的馬不幸在後撤的時候跌倒了,他從馬上摔下來,一時間沒能拉出壓在馬身下的腳,一個韃靼人撲過來,幹脆利落地割開了他的脖子——巴雷的身體就要比他多出更多傷口,致命傷是在胸口開出的一個窟窿,比起加布裏埃爾的蒼白臉色,他黝黑的皮膚讓王太子想起那些因為洗滌與晾曬多次而褪色的絲綢,皺巴巴的,泛著灰色——安托萬的臉上覆蓋著他最喜歡的那頂帽子,上面的鴕鳥毛被染成了鮮艷的紅色,已經折斷了,垂落在帽子的邊緣,王太子上前一步,想要揭開帽子的時候,修士阻止了他:“別,殿下,”他說:“他的臉被踩爛了。”

王太子默然地收回手,他知道修士在說什麽,真實的戰鬥與他想象中,與劇作家,畫家描述的完全不同,人們就像是野獸那樣兇狠地撕咬在一起,他們固然沒有利齒獠牙,卻有刀劍和火槍——還有釘了鐵掌的馬蹄,一旦在混戰中落馬,沒人會看到你。

“要去看看那些受傷的士兵嗎?”皮埃爾問。

“他們怎麽樣?”

“感謝天主,”皮埃爾說:“有兩個人要截斷胳膊,三個人要砍掉腳,但他們都能活下去。”他含糊地說,在國王陛下還未大膽地將巫師引入軍隊之前,這五個人也非死不可,但現在就算是少了兩只手,兩只腳,他們也能回到巴黎或是凡爾賽——為國王戰鬥負傷的人,無論他出身如何,都可以在巴黎盆地獲得一處小小的封地,與一筆可觀的年金,保證他和他的家庭可以富足無憂地過完余生,他的孩子可以獲得入學與參軍的資格,若是想要進入教會或是踏上仕途,他們也會受到格外的優待。

所以在法蘭西人的軍隊裏,即便是在傷兵營地或是宿舍裏,也不會一片死氣沉沉,王太子走進房間的時候,那幾個不幸的人因為巫師的麻醉藥物還在沉睡,他們將會度過一段辛苦的日子,但他們總會平靜下來的——至於另外幾個受傷的人,他們只是骨折或是皮肉傷,所以王太子賁臨的時候,他們居然正圍坐在一起打著紙牌,牌桌上攤放著一些亮晶晶的小東西,王太子故意挪開視線,給他們時間七手八腳地將桌上的錢幣掃進口袋。

與這些活躍的火槍手們不同的是那些波蘭韃靼人,安沃被單獨安排在一個房間裏,他很走運,雖然被馬蹄踩斷了好幾根肋骨,內臟也受了傷,但這些傷勢對巫師來說,並不算什麽大事——這場戰鬥,就算是路易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責怪這個少年人,他有意想要在王太子面前展示自己的機敏與武力,卻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試探,竟然會引來如此之多的敵人。

在看到王太子的時候,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從床榻上跳下來,跪在他面前,用額頭去碰王太子的腳,小路易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別這樣,安沃,”他說:“我不怪你。”

“那麽說您還要我。”安沃難過地說。

“我還要你,但你以後不能這樣莽撞了。”王太子說,韃靼人首領確實提過他還有好幾個兒子,只是他們現在都在外面打仗——像是這樣的人,無論是路易還是路德維希一世,都不會讓他們來服侍王太子——一來,這種做法是種浪費,說真的,誰也沒想到第一場戰鬥竟然會發生在發法蘭西的王太子身上;二來,比起安沃,那些年長的韃靼人首領之子,只會更加狡猾與多變,在王太子的心性還未成熟之前,他身邊還是不要有這樣的陌生人伴隨。

王太子的回答讓安沃露出了一些驚喜之色,但也只是一些,梅朵是他的同母妹妹,和他感情深厚,即便對韃靼人來說,女兒的價值遠不如兒子,梅朵的死亡依然會讓他們感到傷心。

這時候,一陣悲慟的嚎哭聲從遠處傳來,“那是誰?”王太子問。

“那些高地牧民。”皮埃爾面不改色地說。

“他們要被處死嗎?”

“不僅僅是處死,我們現在在斯洛文尼亞,”皮埃爾說:“要按照這裏的傳統與法律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