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戰之前(7)

王太子小路易會感到懊喪與擔憂,路易和其他人倒不會如此——在小路易身邊也有修士和巫師,他們可以保證王王太子絕對的人身安全,潛入的克裏米亞韃靼人也不是很多,在這個時代,要完全地分割出戰場與後方幾乎不可能,一個指揮官要面對的事情多入繁星——像是層出不窮的拖沓、叛逃與背棄,從來就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何況他們現在甚至不是在法蘭西的土地上作戰。

有了盧瓦斯侯爵的解釋,王太子才驚訝不已地知曉,隨著聯軍的軍隊來到卡姆尼可,從卡姆尼可擴散出去的半個斯洛文尼亞首先遭受的是一場來自於君主國神聖羅馬帝國與其盟友的劫難——依照傳統與協議,利奧波德一世要為前來援助他的軍馬提供很大一部分供給,單單一個奧地利公國根本不可能承擔得起——那麽斯洛文尼亞作為哈布斯堡的附庸與仆從,就要承擔起這份沉重的責任了。

卡姆尼可是一座大城,但這裏還有多少原先的居民?還有維利卡普拉尼高地上的牧民,他們在這裏放牧,數以千萬計的牛羊現在都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取代,他們都不是自願離開自己的帳篷和房屋的,很多人更是雙手空空,滿心絕望——盧瓦斯侯爵在路易十四的提點下,也只能保證法蘭西人不會如同匪徒那樣搶走牧民們的牛羊,或是居民們的財物,他們的妻子與兒女也能得以保全,但無論是路易十四還是盧瓦斯都無法插手到西班牙人,奧地利人或是神聖羅馬帝國其他諸侯們的軍隊裏去。

而就如我曾描述過的,雇傭兵除了雇主給付的薪餉之外,最主要的收獲還有兩處,一處就是戰場與戰場附近的城市與村莊裏的平民所有的資產,另外一處就是從死人身上剝下來的“遺產”。哈布斯堡因為還未完全取得斯洛文尼亞,所以在面對斯洛文尼亞的領主時,還戴著那副和氣的假面具,但那些平凡的民眾對他們,就和咩咩叫的羊羔差不多,他們不會考慮這些雇傭兵會對卡姆尼可造成多麽大的損失,哪怕這些被驅趕,被掠奪的市民與牧民全都死了,只要這座城市依然存在,那麽仍舊會有人不斷地遷移進來,繁衍生息的,他們,還有這裏的領主與貴族,甚至是富有的商人,都不會受到什麽嚴重的損失。

但對於卡姆尼可的居民,還有高地上的牧民來說,他們遭受的就是滅頂之災——想象一下吧,在一個寧靜溫暖的夜晚,孩童期待著樹林裏的漿果,丈夫估算著麥田裏的收成或是新生的小羊,妻子惦記著新作的奶酪,年輕的男女思念著自己的愛人……老人則跪在聖像或是十字架前,低聲祈禱……他們也許聽說了異教徒的大軍已逼近薩瓦河,戰爭迫在眉睫,但就像是每個懷抱著一點僥幸心理的人那樣,因為生活窮苦,經不起顛沛流離帶來的折磨,他們留了下來。

然後他們就被趕走了。

如果他們有幸遇到的是法蘭西人,那麽他們還能獲得一點補償,但如果是別人……高地上的牧民要比卡姆尼可的市民更野蠻和兇狠一些,他們在被驅逐與掠奪後就立刻決定投向奧斯曼土耳其人也沒什麽可奇怪的——被他們帶進來的韃靼人也只有一百多人,所以才沒有引起駐軍的注意。

意識到除了法蘭西人之外,真正的軍隊或許並不如自己所以為的那樣公正磊落之後,王太子難得地陷入了沉默,等他略微從這樣的驚駭中掙脫出來之後,路易又讓他去和盧瓦斯侯爵的下屬一起登記死傷的士兵,皮埃爾先生的冷酷讓王太子身邊的法國人沒有受到太多折損,但還是有人死了或是受傷,當皮埃爾說出三死十一傷的數字時,聽起來一點也不驚人,但等他一個個地點出他們的名字之後,模糊的形象立刻在王太子的意識中清晰了起來,他的眼睛裏不由得盈滿了淚水,“真的嗎?安托萬、巴雷和加布裏埃爾……”他哽咽了一下:“他們……”

“很遺憾,”皮埃爾說:“殿下,但他們為您而死,這是一件榮耀而又值得尊敬的事兒。”

王太子悲傷地搖了搖頭,他和他的父親路易十四一樣,很清楚死亡從來就沒有什麽榮耀的……路易一直以來就是盡可能地減少士兵與軍官們的傷亡,但只要是戰爭,死亡就不可避免——王太子想起在離開凡爾賽的時候,他的父王正在命令勒沃設計一座大教堂,據說要將所有為他,為波旁家族,為法蘭西戰死的英雄們的名字銘刻在教堂的墻壁上,讓每個後人都能了解到他們的英勇事跡。

說起來有件事情現在的人可能不太相信,在太陽王決定在大劇院裏立起劇作家的雕像時,巴黎的人們認為這是一樁值得贊頌的美事,但等到國王有意為普通的士兵,軍官建起一座大教堂的時候,人們卻開始議論紛紛,完全不明白國王為什麽要這麽做——之前也有被國王寵信的元帥和將軍被允許在王宮的墻壁上懸掛畫像,或是在指定的大教堂裏下葬,但那些出身寒微的士兵?就連一向萬事不過心的拉裏維埃爾紅衣主教也曾就此事探聽過王太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