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戰爭結束,戰爭開始

瓦羅·維薩裏對拉瓦利埃爾夫人的勸誡並不全都是出於憐憫,他或許同情這位女士,但更多的還是為了完成國王交付的工作,即便如此,一路上他依然不敢放松一點警惕,沒人能比他更深刻地了解這位君王,正如他所說,路易十四對那些令他失望的人,也許不會如尼祿或是亨利八世那樣施加酷刑或是處死,但他絕對不會再用他們了,對他們這些在身份上根本不經推敲的人來說,失去國王的庇護與信任只會生不如死。

幸而他的話起到了一些作用,拉瓦利埃爾夫人雖然還是恐懼著可能要失去自己的孩子,但她幾經猶豫之後,還是痛苦地做出了妥協——維薩裏並不是在虛言恫嚇,哦,可悲的也許就在於此。在她平靜下來之後,路易有時也會來陪伴她和孩子,一起用餐或是路易辦公,拉瓦利埃爾夫人做一些針線,只是這樣的日子也不長久了,他們進入了阿圖瓦之後,距離巴黎也只有十來天的路程而已,這還是國王體恤她有了孩子,放緩了行軍的速度,盡可能地在城鎮裏過夜的緣故。

在進入巴黎省的前一夜裏,拉瓦利埃爾夫人擡起頭來,注視著國王在燭光下的臉,他是那樣的俊美,又是那樣的冷酷,但她還是無法抑制住自己對他的愛:“路易。”她說。

“怎麽?夫人?”路易問道,他手上的文件不多了,為了保護自己的眼睛,他很少會在晚間閱讀文件,但這些都是必須盡快處理的。

“在盧浮宮裏的時候,有時候您也會在晚上做事,或只是單純的閱讀,”拉瓦利埃爾夫人做了一個手勢,臉上帶著幾乎無法被捕捉到的微笑:“那時候,您身邊通常都是瑪利·曼奇尼小姐,當然,那時候她還是科隆納公爵夫人,偶爾也會是蒙龐西埃女公爵,亨利埃塔公主也曾有那麽一兩次,也許您不知道,我曾經無數次地窺視過您的房間,幻想著陪伴著您的人是我。”

路易放下了文件,“我不確定,”他沉吟道:“您是從什麽時候愛上我的呢,夫人?我並不覺得我是那種會受到太多女性青睞的人,”他打開雙手:“看,夫人,事實上我是一個非常無趣的人,我還只是個五六歲的孩子時,就是法蘭西的國王,雖然馬紮然主教先生與王太後為我承擔了所有沉重的工作,但我很清楚,這些總有一天都會被交在我手裏——我知道我要學習,從歷史,從聖經,從身邊的人,我很少玩耍,沉默寡言——我覺得,我若不是國王,奧爾良公爵,我親愛的弟弟,更應該值得您們去愛才對。”

“我是否可以認為您是在質疑我的愛情中摻雜了……現實的成分?”

“我不是在責怪您,這是人之常情。”

“那麽您就太小覷自己了,陛下,”拉瓦利埃爾夫人說:“也太小覷我們了,雖然人們都說,我們見識淺薄,思想單純,就像是喜歡華美的裙子、閃耀的珠寶、善於鳴唱的鳥兒那樣喜歡年輕漂亮,能言善道的可人兒,不,他們錯了,比起那些浮誇的裝飾品,我們更崇敬強者。”

“我那時候並不能算是一個強者。”

“強者的強大不在表面,而在內裏,”拉瓦利埃爾夫人說,“即便那時候您仍然需要主教先生的保護,卻依然記得庇護躲藏在您身下的弱者。”拉瓦利埃爾夫人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產生了狂妄的念頭,也許是因為亨利埃塔公主——亨利埃塔公主如今已經是奧爾良公爵夫人,但她一開始的時候,無論是出於兄長與母親的要求,還是出於她的本心,她都是希望能夠成為路易的妻子的——她和她的侍女說過許多國王的事情,在他們還都是孩子的時候,在聖日耳曼昂萊的艱難歲月裏,雖然法蘭西王室也處在一個相當糟糕的境地,但那時候,路易確實盡其可能地幫助過更加無所依仗的亨利埃塔公主和她的母親。

也是從那個時候,露易絲才對這位和善的陛下產生了一絲好奇心,並且大膽地在紅孩子集市上與國王有了接觸——她知道自己容貌平庸,至少不符合人們對女性的喜好,但……如果路易是那種虛偽抑是輕浮的人該多好啊,那樣她就不會在之後的日子裏喜歡,甚至深深地愛上他了……

“我想說我很抱歉,夫人,”在察覺了拉瓦利埃爾夫人——對他的感情,或許並不如他以為那樣只是為了族群或是別的什麽,路易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陣輕微的歉疚:“我是一個遲鈍的人,露易絲。”

“您只是更願意將您的情感投注在您的母親,弟弟,您的國家,或者您的大臣,您的將軍身上。”拉瓦利埃爾夫人靜靜地說:“是我太貪婪了,陛下,我索要的東西太多了。不過……”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