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死病(4)(第2/3頁)

對於以拉略,國王還是有些了解的,這位行事大膽妄為的家夥,似乎生來就沒有任何可以限制住他的東西,除了裏世界的族人之外——他或許是虔誠的,但他虔誠的並不是羅馬教會,而是真正的天主,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對羅馬教會只有憎惡,沒有崇敬,而他對於其他人,包括國王,又或是凡人,也沒有巫師那種天生的,高高在上的態度,他……應該說根本不在意他們,自始至終,他都將態度保持在被雇傭者對雇傭者的關系上面。

也許換了其他人,會對這種態度感到不滿,譬如曾經的馬紮然主教,但路易並不在乎,在他的時代,這樣的人太多了,而且以拉略與他的族人還是相當有職業道德的,就他知道的,自從出了敦刻爾克的疏漏之後,他身邊的兩個修士就從來沒有真正入睡過——他們用秘法來保證自己的清醒,所以哪怕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調換,他們的壽命還是不免遭到了無可挽回的折損。

對此國王無言以對,事實上,他對敦刻爾克的刺殺之事也沒什麽可抱怨的,這有多方面的原因——一定要怪,首先就要怪他自己,不但堅持要完成入城儀式,還忘記了帶上貓仔,不然他至少可以逃走。所以國王只能多多地給他們援助——從小麥到盔甲,據說他們在裏世界還在和狼人、巫師作戰,不過自從曼奇尼家族向國王俯首以來,這些身在裏世界的修士們也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巫師和他們還是兩看兩相厭,但已經沒有成規模的戰爭了。

但只是要做帶來噩耗的烏鴉,還不至於讓大審判長親自至此,只能說,除了羅馬教會的異動之外,他還應該覺察到了一些什麽?

覺察到了什麽呢?馬紮然主教說過,從亞瑟王開始,只要是君王,就必然會在身邊豢養巫師,即便是最虔誠的國王也是如此,就像他們一手持利劍,一手就要持盾牌,而利用狼人或是妖精,魔怪的統治者也不在少數,路易豢養巫師和狼人,與血族親王關系親密,一時半會也許無人知曉,但教會一定一清二楚,但他們不會輕易地指認一個國王有異端的嫌疑,這對羅馬教會也太危險了——他們需要切實的證據,或是說,哪怕只是半真半假的流言,他們要撼動路易在貴族與民眾心中的地位,就像是他們曾經撼動了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亨利四世的寶座。

至此事情的發展脈絡就變得清晰起來了,教會固然要用瘟疫給險些重演了阿維尼翁之事的法國國王路易十四一個深刻的教訓,也是要讓法國重新衰弱下去,免得教會遭到第二次真切的威脅,同時,正在洛林就總督一職的奧爾良公爵也給了他們可乘之機,若是國王置之不理,或是忍痛放棄,他們一定會乘機挑撥宗室與國王間的關系,若是國王要保證自己的弟弟無虞,不會被瘟疫侵害的血族難道不是最好的求助對象嗎?

但教會甚至沒有舍得讓出一個紅衣主教,在這裏的只是巴拉斯,一個可以被隨時放棄的可憐蟲,在看到以拉略的時候他就露出了絕望的神色,他可以回到羅馬,可以繼續做他的修士或是教士,但此生要想更進一步是不可能的了……

“那些吸血鬼呢?”他問。

以拉略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於是從車夫開始,每個人都離開了馬車,摘下了兜帽,他們都是將頭發修剪成了聖保羅式的修士,神情肅穆,對這個曾經的大審判長,他們同樣又是鄙夷又是憐憫,也許巴拉斯只是厭倦了做棋子或是工具,武器,但他選錯了人,羅馬教會的墮落,別人不知道,他們還能不清楚?若只是為了權勢和享樂,他就更不該選擇羅馬,羅馬的政治體系是從教會誕生後的一兩百年裏被確定下來的,他們作為異類,一開始就被排除在外,那些主教怎麽會輕易允許一個外人加入其中,更不用說,巴拉斯還是裏世界的一員,羅馬的主教們只希望能夠將他們牛馬那樣的奴役,可不會和牛馬平起平坐。

“沒有吸血鬼,這裏只有吸血鬼的敵人。”以拉略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我們正是要去調查南錫的瘟疫是否是由巫師或是黑暗生物引起的。”他看向把自己藏在教士身後的雷維尼子爵:“子爵先生,您可以把國王的文書還給我們了。”

雷維尼子爵遲疑了一會,而後他眼前突然一閃,鐵手套裏就空空如也了,他驚駭地看向巴拉斯,羅馬來的主教特使,卻發現他面沉如水,一言不發,馬車裏,馬車外的修士們每個都懸掛著銀十字架,在火光下熠熠生輝,面色紅潤,姿態從容,看上去都不太像是傳說中的吸血鬼。

以拉略沒有和他們繼續糾纏下去的心思,既然在這裏的人只是一枚棄子,他隨手指派了兩個修士走上前,他們一人一端,輕而易舉地就將那株要幾十個人才能搬動的大樹挪到了一邊,車夫與乘客上了馬車,馬車再次疾馳而去,將那群茫然無措的人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