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死病(4)

在火把下,是一張張充滿了威脅神情的臉,若是馬車從南錫方向來,這種神情還不令人意外,但馬車是從凡爾登而來的,這樣的行為就有待商榷了。

搖晃不定的火光不但照亮了那些不壞好意的臉,也照亮了鋼鐵和牛皮的甲胄,刀劍,弩弓的寒光掠過車夫冷漠的雙眼,最後落在人群中一個穿著最為富麗的人身上——說是最富麗,是因為他穿了一身顯然是量身定做的鋼鐵甲胄,甲胄的表層鎏金,刻印著卷草紋,胸前有家族的紋章,車夫只略一停頓,就發出一聲嗤笑:“怎麽?”他問,“現在就連雷維爾的子爵先生也要跑出來打劫了嗎?”

這位……子爵先生既然穿著這樣的盔甲,就沒有想要掩飾自己的身份,但對方竟然如此妄測他的目的,也不由得他不怒火滿腔——雖然之前的幾百年,雷維尼的領主確實很熱衷於打劫商人沒錯,但現在的領主們能從商業,礦產和土地中征稅,這種事情已經不太有了。

“我不是來打劫的,”讓人意外的,這位子爵先生居然異常的心平氣和:“我聽聞了一個可怕的消息。”

“哦,什麽樣的消息?”車夫問,他依然高高地坐在馬車上,紋絲不動,絲毫不覺得這是對於一個貴人的莫大羞辱。

子爵的視線從車夫那裏滑落到始終緊閉著的車門上,玻璃車窗上的簾子被拉得嚴嚴實實,不露一點縫隙,簡直要讓人懷疑它是不是已經被定死在了窗框上:“告訴這裏的主人,你們是誰,要往哪裏去?”

“我們被一個尊貴的人派到這裏來,去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至於是什麽,子爵先生,您還沒有知曉的權利。”

“再往前就是南錫,洛林的人們正在往凡爾登跑,你們卻反其道而行之,實在令人疑惑。”子爵先生說。

“我沒有為您解釋的必要。”

“但要經過我的領地,您必須有我的許可。”

車夫沉默了一會,“我有國王的許可。”

子爵先生仿佛就在等著這句話,這句話一落地,他就笑了:“給我看,先生,我並不是不願意相信您,而是您的行為著實古怪。”

那扇緊閉著的車窗突然打開了,子爵先生嚇得倒退了一步,但隨即又站住了,從車窗裏伸出一只手,蒼白而修長的手指握著一個黃銅信筒,子爵先生的一個侍從上前接過,子爵抽出裏面的文書看了看,上面確實有國王的簽字與印章,他的笑容變得更大了一些,不但沒有歸還文書,甚至還繼續往後退,退到人群裏。

另外一些披著鬥篷,拉起兜帽的人圍了上來,在寬大的鬥篷下是鋼鐵的碰撞聲,看來他們也不是手無寸鐵的農民。

“你們想要做什麽?”車夫問。

“履行天主賦予我們的職責。”那些人中為首的人這樣說道,他擡起頭,兜帽邊露出灰白的發絲,他的年紀已經不輕了,但雙眼倒還算銳利。

馬車裏的人嘆了口氣。

“原來羅馬教會打著這樣的主意。”他說,而從他說出第一個單詞之後,那位看似胸有成竹,鎮定自若的老人就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巴拉斯,是你。”馬車的門打開了,從裏面走下來的並非是如這位前裁判所的大審判長以為的吸血鬼親王,而是現任的大審判長以拉略。

前後兩任大審判長就這樣諷刺性地面對面了。以拉略面帶笑容,就如同之前見到巴拉斯的每一次那樣溫和恭敬,但巴拉斯知道他的真面目與他的外表恰恰相反,在以拉略一躍從一個普通。

從一個普通的審判員直接成為大審判長後,他就知道這個總是笑眯眯的年輕後輩只怕早與馬紮然紅衣主教有勾結,不然的話,巴黎裁判所如何能夠如此之快地被以拉略掌握在手裏?只怕他已經等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但巴拉斯他同樣對此無話可說,因為首先背棄裏世界,背棄國王,背棄馬紮然主教的就是他,他去了羅馬,可惜的是事情不如教皇和他以為的那樣得以順利地發展,國王安然無恙,巴黎重獲安寧,馬紮然主教甚至乘機將裁判所收入麾下。

而他們的第二次籌謀也失敗了。

以拉略看了看前大審判長巴拉斯的手,那只手上可沒帶著主教戒指,是為了這次任務,還是……教皇並未兌現自己的承諾,看來是後者,畢竟巴拉斯這次是以教會使者的身份出面的——-也許有了這次的功勞,他回去之後就會是主教或是大主教了,但既然,他們的陰謀已經被以拉略猜到……甚至連國王也沒有在惶急中做出錯誤的決定,他的出現就如同小醜一般了。

……

讓我們將時間撥回去一點,就在國王方才知道南錫事變的那個夜晚。

既然知道血族可以無視瘟疫,自由來去,那麽將奧爾良公爵菲利普從南錫帶出來的任務也只有他們能完成了,但就在國王做出決定的前一刻,他看見了以拉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