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玉枕,分家

周譽的生母文貴妃, 是在他進軍營的那年冬至病逝的,他自小與母妃的感情很好,別的皇子都在皇子所長大, 他則是養在文貴妃膝前。

他走之前,還笑著說要打勝仗回來, 給她長長臉。

可沒想到的是,母親早已身染惡疾無藥可醫,終究沒能熬過那個秋天。

等他歡喜歸來時, 等待著他的不是慶功, 而是白喪。

年幼的五妹妹抱著乳娘, 哭著問他,為何母妃病榻前沒有他的身影, 抽噎著說即便是母妃臨終前,也不許讓人將她的病情告訴他。

一個富有四海, 萬人之上的皇帝, 連心愛之人都護不住。一個馳騁沙場,滿口孝心的兒子, 連母親病危都不在身邊。

那時最討厭人成了父皇和皇兄。

周譽甚至沒能趕上見母妃的最後一面, 那段日子他陷入了無盡的自責和痛苦,成宿成宿的頭疼欲裂睡不著,禦醫也瞧不出是何病症,只能歸咎於頭風症。

唯有吃藥施針才能勉強入眠, 這導致他的性子格外的古怪, 易喜又易怒,時常是上一刻還在說笑,下一瞬就揮了刀。

且還沒過完年節,他就又趕去了軍營, 一連幾年都不曾回京。

直到父皇發病,他才瘋了般的奔馳千裏,趕回京都,好在那次只是虛驚一場。

但也是那次回京時,有人獻上了一個玉枕,說是寒玉所雕可治頭風症,他不信這些無稽之談,就將玉枕丟在了庫房。

機緣巧合下,莊嬤嬤將這玉枕取了出來,那夜他竟是意外的好眠,一夜無夢到天明。

從那日後,這個玉枕便從不離身。

不知過了多久,有日,他像往常一樣枕著入眠,夢中卻出現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子。

她背對著他,身穿淺杏色的裙衫,坐在銅鏡前梳發,初陽從窗邊照進,落在她的發梢她的香肩,溫柔又靜謐。

她有頭烏黑如瀑的長發,在指間穿行,等到梳完,就提著裙擺出了門。

那是個不算寬敞的小院子,整個院子好似只有她在,處處都顯得很是幽靜別致,她穿過竹林繞過石亭,到了一片花園。

接下去便是她在不厭其煩地打理花草,周譽覺得很奇怪,他想看清她的面容,可不管如何靠近,都無法看清。

且他從不會花費時間在無用的事情上面,像這樣看著一個人種花,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夢裏的他,卻絲毫都沒有不耐煩,甚至尤為專注,好似光這麽看她種花,便能讓他燥怒不安的心平靜下來。

她好似在等什麽人,但直到落日那人也沒有出現。

他看著她一個人返回屋內,獨子用膳沐浴,而後看書寫字再上榻休息。

在她入眠的那一刻,周譽睜眼醒了過來,望著床幔,方知那令人心安靜謐的一日,原來都是夢境,只覺恍然若失。

他沒想到的是,那夢只是個開始。

從那往後,每夜他都會夢到她,看書時的她,種花時的她,撿著小狗溫柔輕撫的她。

周譽起先以為是魘,甚至萌發出將這玉枕丟棄的想法,可到最後都沒舍得,便是為了夢中片刻的寧靜,他也不願舍棄。

直到那次慶功宴,他飲多了酒,再次夢見她時,她已在他懷中,在他身/下。

第二日,周譽起身看著淩亂的被褥,以及明晃晃的玉枕,頭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當即讓人將這玉枕連同被褥一起丟棄。

但不到半個時辰,他又親自去撿了回來。

而後夜夜春思,食之入髓。

在周譽回京的那夜,他趕走了不著寸縷的女子,再夢見她時,看清了她的模樣。

醒來後,他按照夢中的記憶畫了幅畫,讓人滿城去尋人,他記得那個小院,記得屋內的擺設,記得後院她親手栽下的花。

院子倒是被他尋著了好些類似的,可不管怎麽找,都沒有她的身影。

她予他安眠,予他幻夢,予他內心的平靜,更予他夢醒後的悵然若失。

雀鳥在籠中鳴叫了不知多久,周譽緩緩從夢中醒來,睜眼看著空蕩蕩的身側,靜默片刻下了床。

從書架上拿下一個錦盒,裏面放著紙張有些泛黃的畫卷。

將畫卷打開,上面清楚地畫著一個明艷的女子,鼻翼上有顆淺淺的小痣,淺笑著比春花還要嬌艷。

周譽的手指輕輕撫上畫中人的面容,心中便有種別樣的安寧。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沈菱歌和他夢中的女子越來越像了,偶爾的狡黠淺笑,都越來越像了。

這世上竟真有這樣巧的事?

至於到底是或不是,或許很快便能知道了。

“王爺,該上早朝了。”

周譽關上鳥籠,淡淡地嗯了聲,便有仆從進來伺候他洗漱更衣。

“上次讓你們去找的,找到了嗎?”

“已經按您的吩咐,找著了,過幾日便能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