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3頁)

“懷玉已經去查了,”青黛臉色發白,添了盞茶後試探問道,“您要不要去聖上那裏看看?”

像是怕雲喬不情願,她特地補了句:“行宮中這麽些人盯著,您若是遲遲不去,只怕也不妥當。”

雲喬清楚這個道理。

只是一想起裴承思昏迷前那句,她便覺著茫然又惶然,以致於生出逃避的心思。

但終歸是要過去的,不然總說不過去。

雲喬到時,裴承思仍舊在昏迷之中,朝臣們皆已經得知此事,不好齊齊聚過來,由陳景出面在這裏操持大局。

“太醫已在會診商議對策,必會盡力而為。”陳景言簡意賅道。

“好。”雲喬輕輕地應了聲,沉默許久,這才又開口道,“太傅以為,此事是何人所為?”

“臣若是答了,還請您別疑心我黨同伐異才是。”陳景無奈地嘆了口氣,“若說誰想要您的命,隨行之人中,自然是虞家的嫌疑更大。”

“讓臣來做的話,還會將此事扣在趙家頭上。”

雲喬默不作聲看向他,陳景愈發無奈起來:“您總不會以為,這一切是臣在背後安排的吧?”

“不會,”雲喬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的行事作風。”

兩人齊齊沉默下來,誰也沒再說話,一直等到天色暗下來,雲喬等來了懷玉的回話。

她想了好一會兒,問陳景:“我不同虞家計較,他們怎麽就不肯放過我呢?”

這話問出口,便是默認了他先前的猜測。

陳景並沒因此露出半分喜色,只答道:“自是懷璧其罪。”

帝王的寵愛未必全然是好事,先帝那時,韋貴妃若非心狠手辣,只怕也未必能安安穩穩活那麽些年,早就被人拆吃入腹。

雲喬點點頭,隔了許久,忽而開口道:“太傅先前說的安排,今夜能行嗎?”

陳景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些驚訝:“能是能……”

可裴承思還未完全脫離險境,她卻要就此離開,著實是又清醒又心硬。

“他防我防得厲害,若是醒了,怕是就難走了。”雲喬輕聲道。

何況她不通醫術,留下來也無濟於事。

陳景也知道這是最合適的時機,頷首道:“好。”

*

行宮寢殿之中,照例點著裴承思慣用的安神香,可他依舊睡得極不安穩。

莫名其妙地,竟恍惚夢到與雲喬成親前的時日。

那時,兩人已經定下婚期,也開始置辦成親要用的各種東西,觸目所及之處,從不缺喜慶的紅色。

雲喬不喜鋪張浪費,雙方高堂皆不在,更沒必要大張旗鼓地辦親事,便同他商量要“從簡”。

裴承思卻總覺著虧欠雲喬,想著等將來金榜題名入仕後,再好好彌補。

雲喬看出他的心思,同他笑道,“我不在意那些虛禮,也不在意身外之物,只要你全心全意待我,就心滿意足了。”

裴承思聽得動容,鄭重其事地答應下來。

數年後,他飛黃騰達坐上了皇帝之位,補給了雲喬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甚至為此沾沾自喜……

卻還是忘了,雲喬想要的,其實是“全心全意待她”。

他自以為給雲喬的好,更像是彌補自己的遺憾罷了。

夢的最後,雲喬眸色幽深地看著他,許久後嘆了口氣,同他說:“要不然,咱們還是算了吧。”

“阿喬!”裴承思猛地驚醒過來,心有余悸的同時,只覺著身體每一處都隱隱作痛。

一旁守候的內侍如釋重負:“聖上醒了!”

太醫們魚貫而入,查看他的情況。

裴承思終於後知後覺想起白日墮馬的事,想要問雲喬的狀況,可尚未開口,便覺著仿佛牽動了肺腑,陣陣刺痛。

他偏過頭,想要看看雲喬是否在殿中,目光卻落在雕花窗上,再也移不開。

隔著一層窗紙,仍能看見那仿佛沖天而起的不詳火光。

“外邊,怎麽了?”裴承思強忍著痛楚,追問道,“皇後呢?”

“這……”

眾人面面相覷,有不知情的,有知情了也不敢在此時回話的。

那股不祥的預感仿佛成了真。

裴承思看得眼底通紅,只覺著喉頭一甜,難以抑制地咳嗽起來。

濺出的血滴洇在錦被上,是如那火光一樣,不詳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