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2頁)

消息靈通的,早就猜了個七七八八,但不論背後如何議論,當面總是一團和氣,你來我往地客套著;至於不知情的,哪怕從前沒聽過陳家有雲喬這麽一號人,也不會蠢到問出口,甚至還有人借著誇她來恭維陳家。

雲喬從始至終帶著笑,到最後,只覺著臉都僵了。

她借著喝茶的功夫,不動聲色地揉了揉臉頰,還沒放下茶盞,便聽門外的丫鬟通傳,說是丹溪縣主來了。

雲喬早就記下了各人的封號,一聽這名頭,便知道是趙雁菱,隨即正了正神情。

趙雁菱今日穿了一襲紅裙,隨雲髻上簪著珠翠,佩著鮮艷欲滴的瑪瑙耳飾,愈發顯得艷色逼人。她才進門,目光先是在雲喬身上停了一瞬,這才向著老夫人笑道:“雁菱來晚了,還望老夫人莫怪才是。”

說著,令侍女呈上了壽禮,“這幅《松鶴延年》是我耗了大半個月繪成的,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很好。”老夫人含笑看了,向眾人稱贊道,“我看啊,雁菱的畫技又精進了不少。”

眾人紛紛附和,恭維的話層出不窮,趙雁菱臉上的笑意愈深。但在看向雲喬時,臉色卻不由得冷了幾分。

讓雲喬借著老夫人的壽辰露面,陳家回護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算是驕橫如趙雁菱,也知道不能當著眾人的面掃興,只能強忍下來。

見她這副“已經很不爽,但卻不得不克制的模樣”,雲喬倒是覺著好笑,客客氣氣地見了禮。

趙雁菱沉默片刻,皮笑肉不笑地問候了句。

“時辰不早了,都往花廳去吧。”老夫人適時開口,扶著雲喬站起身來。

花廳擺的是曲水流觴宴,老夫人坐主位,兩側依著誥命品級排開,再後則是世家貴女們。閨秀們彼此間早就熟識,落座之後,關系親近的便聊起來,從近來得的字畫聊到時興的衣裳花樣和脂粉,熱鬧得很。

雲喬雖已知道閨秀們的家世名姓,但並無交情,也沒想著插進她們的談話裏去,只含笑聽著。

但顯然,有人並沒準備讓她這麽輕松混過去。

“大家難得聚一回,只吃吃喝喝多無趣,不如來行酒令。”趙雁菱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提議道。

“不錯,”隨即有人應和道,“那咱們行什麽令?”

“飛花令、姓名令、閉月令、閉酒令……”趙雁菱接連數了一串,“隨便哪個都行,答不上來的罰一杯。”

眾人興致勃勃地議論起來,雲喬不動聲色地攥緊了筷子,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去尋梁嬤嬤,但還是忍了下來。

趙雁菱報的那一串酒令,甚至有她聽都沒聽過的,一頭霧水,過會兒怕是只有丟人的份。

這些日子,梁嬤嬤已經竭盡所能,將用得上的都教給了她。但有些事情,終歸是走不了捷徑的。

譬如琴棋書畫,又譬如眼前的行酒令。

她不通文墨,能背的上詩也就幾首耳熟能詳的,連平仄韻腳都理不清,更別提自己當場作詩了。

若她仍舊是從前那個平民出身的生意人,倒還說得過去;可眼下,她頂的可是陳家那位大儒的孫女名頭,若是連句詩都說不上來,當真是貽笑大方。

在座一眾閨秀,有不明所以的,有順水推舟想看笑話的,最後擬定了飛花令。

趙雁菱此時的笑真切得很,帶著股幸災樂禍:“既是如此,那就先來個容易的,以‘月’字為眼……”

她這話還沒說完,便聽見一聲短促的低呼,循聲看去,恰見著雲喬懊惱的神情。

案上的杯盞側翻著,滿滿一整杯酒,都倒在了她的衣裙上。

“手滑了,”雲喬略帶歉疚地解釋了句,起身道,“恕我失陪。”

說完,便由嬤嬤引著離了花廳,到別處換衣裳去了。

趙雁菱臉上的笑僵在那裏,下意識地咬了咬牙。

“月斜空碧合,河漢幾時生……”

不知情的閨秀已經起了頭,隨即有人續了下去,等輪到趙雁菱這裏,她卻遲遲沒開口。

“縣主?”

趙雁菱回過神來,索性直接自罰了杯酒,隨後也起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