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眷們出門、赴宴時,大多會額外帶上一套衣裙,以備不時之需。梁嬤嬤辦事穩妥,自是不會在此事上疏忽,一見著雲喬打翻杯盞,隨即就吩咐了明香去取備用衣裙。

雲喬本就是為了躲行酒令才出來的,換好衣裙後,也不急著回去,以免趙雁菱又想出旁的法子來捉弄她。

“姑娘今日的應對很好。”梁嬤嬤見她無精打采,含笑安慰道。

自打定下雲喬的新身份後,她就改了口,稱呼從“夫人”變成了“姑娘”,可謂是十分謹慎。

“我這勉強算是權宜之計,畢竟總不能留在那裏擎等著出醜。”雲喬嘆了口氣,“不過,旁人說不準也看出我是有意躲避了。”

也是沒法子的事。

畢竟她不通文墨,兩害相權取其輕,眼下這已經算是比較好的局面了。

“是老奴疏忽了,”梁嬤嬤將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反思道,“早就該給您安排位教文墨的女先生……”

雲喬聽得臉都快要垮了,但對著梁嬤嬤,又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只能含混道:“這種東西,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學會的。”

“所以更要盡早開始才是。”梁嬤嬤看出她那點不情願來,語重心長道,“您方才也說了這是權宜之計,總不能回回如此。”

雲喬設想了下,只覺著頭都大了,無奈地點了點頭。

雖不情願回去,但也不能真就在外留著了,又磨蹭了會兒,雲喬起身出了更衣的內室,往水榭那邊的待客廳去。

時值正午,日頭格外晃眼。

雲喬循著陰涼處,擡手將團扇遮在額上,慢悠悠地往回走。

可沒走幾步遠,就遠遠地見著了趙雁菱。

雲喬一見趙雁菱那架勢,便知道八成不是偶遇,而是沖著自己來的。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同梁嬤嬤抱怨道:“她怎麽還沒完沒了了?”

“丹溪縣主是侯府獨女,自小嬌生慣養,但凡想要的就沒得不到的,此番自然是意難平。”梁嬤嬤皺了皺眉,低聲道,“由此可見,太嬌慣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盯著太子妃位置的人多了去了,但旁人可沒像趙雁菱這般不依不饒。就好比今日的行酒令,為了爭一時意氣,她能落什麽好?

知道雲喬身份的,自然也知道她為什麽有意為難。

落得個為男人爭風吃醋的名頭,難道就好到哪裏了嗎?

說話間,趙雁菱已經到了跟前:“雲姑娘不過是換個衣裳,怎麽耽擱了這麽久?”

對著她這麽一副陰陽怪氣的模樣,雲喬強壓下心中的不耐煩,端著無可挑剔的笑:“勞縣主記掛了。”

打從先前在元家綢緞莊見過,還被訛了五百兩銀子,趙雁菱就知道,雲喬這個人慣會裝傻充愣,只要不把事情給挑明了,就能在那裏繞圈子打太極。

她素來不喜歡這種做派的人,只覺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見雲喬今日依舊如此,趙雁菱冷笑了聲,毫不留情道:“你以為尋個拙劣的借口躲開,就能粉飾太平,瞞住你這偷來的身份嗎?”

這話說的實在是又直白又難聽,恨不得將人的臉面踩進泥裏,若是換個臉皮薄的,興許當場就能落下眼淚來了。

可雲喬卻並沒失態,只是臉色冷了些:“縣主在說些什麽?恕我不明白。”

“少在這裏裝傻,”趙雁菱逼近一步,低聲道,“你以為,旁人當真不知道你的來歷嗎?”

雲喬不躲不避地同她對視片刻,忽而笑了聲,在趙雁菱驚訝的目光中反問道:“那縣主以為,旁人當真不知道你的心思嗎?”

“今日是老夫人的壽辰,我不願與你起爭執,敗了她老人家的興致。但縣主今後若還要不依不饒,咱們大不了就真撕破臉鬧開來。橫豎我這樣的人,早就聽慣了旁人指指點點,只是不知道縣主這樣尊貴的出身,是否介意成為旁人茶余飯後的談資呢?”

雲喬一口氣將心中的話盡數吐了出來,留意到趙雁菱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驚慌失措,便知道她也不是不在意。

“你敢威脅我?”趙雁菱咬牙質問。

“是不是威脅,縣主大可以試試。”雲喬撣了撣衣袖,也懶得再同趙雁菱糾纏,直接越過她往花廳去了。

走出段距離後,雲喬方才的氣焰蕩然無存,回過頭看向梁嬤嬤,小心翼翼道:“我方才會不會有些過了?”

“無妨。”梁嬤嬤並沒責備她,反而笑道,“我倒是沒想到,姑娘竟還有這樣一面。”

“我從前可是做生意的,若是笨嘴笨舌,可不得把家底都賠進去?”雲喬復又笑了起來,解釋道,“只不過來了京城之後,人生地不熟的,言行舉止不是要顧忌這個,就是要想著那個,只能收斂著。”

回到花廳之後,行酒令已然告一段落。

湖中心的亭子有伶人唱曲,隔水傳來,余音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