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2頁)

侍女們來來往往,有條不紊地避開傷口為雲喬更衣梳洗,等到收拾妥當,不知何時煮好的白粥與藥已經送了過來。

全程壓根不用她動手,只需要乖乖坐在那裏,由著人伺候。

苦澀的藥入口,雲喬才剛剛皺起眉,自稱明香的侍女已經捧了蜜餞與松子糖過來,堪稱無微不至。

雲喬從未經歷過這樣的陣勢,手足無措,直到那粒松子糖在唇齒間化開後,才又開口問道:“他現下在何處?”

“殿下應當是在宮中,”明香解釋道,“朝中事務繁多,殿下往往是淩晨往宮中去,大朝會後還有議事,一直到晚間才會回府。”

“晚間……”雲喬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午後日光炎熱,離晚間還遠得很。

她又試著問了兩句晏廷的事情,但明香回話時字斟句酌,總是會想方設法地避開,像是生怕一不小心說錯了什麽。

雲喬覺察出對方的提心吊膽,閉了嘴,沒再為難。

府中的婢女在她面前皆是小心翼翼的,進了內室後,仿佛連腳步與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但看過來的目光,卻總是帶著些說不出的探究意味。

雲喬只覺著渾身不自在,尋了個由頭將房中伺候的人盡數趕出去,獨自看著窗外的日頭發愣,只盼著能時間能過得快些、再快些。

可一直等到暮色四合,仍舊沒將晏廷給等回來。

眼看著天色逐漸暗下去,雲喬不免有些心浮氣躁,披衣起身,想要出去看看。

管事那位明香姑娘不知忙什麽去了,外間空蕩蕩的,倒是讓雲喬松了口氣。她天生不是小姐命,不習慣被人伺候,也生怕一出門就有人迎上來勸阻。

因大病一場,腳步虛浮,她只能扶著墻慢慢走著。

才行至門口,尚未推開掩著的房門,廊下侍女們閑聊的聲音倒是先隱隱約約傳來。

雲喬搭在門上的手僵了下,悄無聲息地收回。

“那位究竟是什麽來頭?竟叫太子殿下生生守了一夜沒合眼。”

“我聽她昨夜昏迷時,含糊不清地叫著個名字,仿佛是殿下早年流落民間時用過的……應當是舊相識?”

“那是得伺候好了。殿下這般看重,說不準將來入了東宮,會是位側妃呢。”

“側妃?她相貌雖不錯,但言談舉止小家子氣得很,一看便知不是什麽富貴人家養出來的,哪裏夠得上側妃的位置?我跟你賭,八成就是個侍妾。”

“賭就賭,你壓什麽……”

她們興致勃勃議論著,側妃、侍妾的字眼落在雲喬耳中,房中悶熱,她卻只覺著手腳發涼。

是了。

晏廷如今是太子,將來便會順理成章登上帝位,三宮六院、妻妾成群。

她一下午腦子渾渾噩噩,竟壓根沒考慮過這些,明明之前在茶樓,還曾聽那群書生議論過太子妃的人選的。

雲喬並沒心思去盤算什麽太子妃、側妃、侍妾的名分,一想到她與晏廷之間可能會摻和進來旁的女人,便已經有些不適了。

“我就離開一會兒,你們不在房中候著,都跑這裏偷懶來了?”明香一進院門,見著她們在廊下乘涼,壓低了聲音斥責道,“若是怠慢了貴人,就擎等著挨罰吧。”

“她在裏間歇息呢,半晌都沒什麽動靜,想是睡熟了。”一侍女熟稔地同明香寒暄了句,陪笑道,“屋中冰盆都撤了,熱得厲害,姐姐你就別急著進去了。”

明香在她額上不輕不重地點了下:“少在這裏賣乖。都打起精神來,好生伺候著,真出了什麽紕漏誰也擔不起。”

說完,便領著人往正房來了。

分明是她們在背後議論,可雲喬卻莫名心虛,轉身回了內室。

明香輕手輕腳地繞過屏風,到裏間查看,見雲喬醒著,隨即含笑問道:“時辰不早了,夫人可要先用些飯?”

“我不餓。”雲喬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明香,片刻後忽而問道,“晏廷可曾提過我?”

她固執地不肯稱呼“太子殿下”,依舊連名帶姓地叫著“晏廷”,明香每聽一次,便覺著心都要顫上一回,硬著頭皮道:“奴婢在殿下身邊伺候的時日尚短,許多事情並不清楚。”

明香回話時總是這樣繞著彎,雲喬了然道:“那就是沒有了。”

也是。

若晏廷並未隱瞞她的存在,這樣新奇的事,早就滿京城傳開了,那些婢女又何須揣測她的來歷呢?

夫妻數年,雲喬原以為自己對晏廷十分了解,直到入了京,才漸漸發現,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罷了。

晏廷究竟是如何想的?她其實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