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頁)

後面又演奏了許多,但腦海中始終都是第一首。

音樂廳的高標準音質讓耳朵都不那麽難受了,也許是曲寧的心理作用,他慶幸自己還能坐在這裏和薄久一起欣賞一場精美的音樂演出。

又想起薄久的一百年,可能是聽著有些沸騰過頭,一股子無可抑制的難過又湧了上來。

多麽美好的想象,將一生總結的如此浪漫,繞開了他的悲傷,連死亡都變得讓人期待了一樣。

指揮在台上用力揮舞,曲寧看著聽著,直到結束。

眾人起身鼓掌,曲寧在喧鬧聲中對薄久道:“你在出口處等我。”

說完,他起身離席,快步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久別重逢真像是南柯一夢般讓人沉淪,但他的耳朵又為他敲響了警鐘。

薄久下意識跟了兩步,錯過了一步便被緩慢出場的人群隔了開來。

這種在茫茫人海中丟失一個人的感覺,叫人心底沒來由的有些恐慌。

他強自按捺住,走出音樂廳,在門外點了一支煙,想著這支煙燒完曲寧要是還沒有出來,他就進去找。

相隔了不知道多少堵墻的背後,曲寧一把拉開最裏側隔間的門。

音樂廳這種高雅的地方,連這種私密場所都點了昂貴的熏香,地板光滑可見,門上刻著飄逸的古典樂符。

曲寧急促呼吸著將自己關在黑暗的小角落。

他一手按在那樂符上,一手用力抵在額頭處遮住眉眼神色,壓抑的喘息了幾下,喉結突然不可抑制的抖動了起來。

無人看見的暗角,青年死死的咬著嘴唇,指節泛白的幾乎要扣進那符號的凹槽中,海嘯一般的情緒溺死人一樣的撲了過來,扛過一潮,下一秒又蜂擁而至。

他太貪婪了。

他太自私了。

他在想什麽?

在想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薄久,讓一個無辜的人來陪著自己一起痛苦的過完下半生?

曲寧以為自己能很爭氣的忍住,裝作一個正常人的模樣來談笑風生。

但他真的好想大聲告訴薄久,他聽一場音樂會該死的難受,他是半個聾子,過往七年連一聲口哨都不想聽。

但這次有薄久在身邊。

他不想戴助聽器,一個就已經很不舒服,能聽清楚別人的話就聽,聽不清楚就算了,但他妥協,自回國就是兩個。

還是因為薄久在身邊。

過去無數沒有重逢的歲月,他都在竭盡全力的想要記錄下來薄久的模樣證明他曾經遇到過,他帶著畫集走過歐洲各個國家,坐在哪裏,旁邊就要再畫上一個身影。

李査德不小心看到,還以為他又得了嚴重的妄想症。

曲寧崩潰的呼吸了兩口氣,太急,又逼得他慢慢蹲下,臉色蒼白眼眶通紅的不斷咳嗽。

《一步之遙》,舞跳錯了還可以重來,那人生呢?

在他以為自己終於能夠脫離那個家庭時,他如此喜悅,他就像一只快樂的小鳥,他想馬上找到薄久告訴他“我自由了!”。

但他最終連家門都沒有飛出去。

意外突如其來,跨出一個泥潭,又跌入了另一個深淵,那真是一個令人絕望崩潰的時刻,就如同此刻一樣。

美好近在眼前,他卻觸手不及。

薄久對他越好,說的話越動聽,就讓曲寧知道這些之後的真相越殘忍。

他時刻提醒自己這就是一個合約,但薄久又告訴他這個合約期限是一百年。

一百年……哈哈哈一百年。

曲寧蹲著身子,指節繃緊著想抓住一些什麽,卻又不小心按開了隔間的鎖。

一雙手伸進來扶住了他,恍惚的視線中,卻不是熟悉的人。

是剛才在台上拉小提琴的樂手,一個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衣服上繡著意大利語。

曲寧深喘了兩口氣,聲音喑啞竭力平靜道:“……謝謝。”

中年男人擺了擺手,看著曲寧站直。

【我剛才聽到裏面有聲音,你是不是犯病了?是心臟病嗎?我們樂團有團醫】

曲寧眼睛瞬間睜大,沒忍住的一顆水珠順著眼尾滑落,過了幾秒,他艱澀又熟練的擡手。

【不用了,我沒事,謝謝,你們的音樂很好聽】

【音樂是讓人高興和享受的】

曲寧:【對,我知道,對不起,但我今天實在是太難過了】

小提琴手搖了搖頭,目露憐憫:【你為什麽會手語呢?】

曲寧呼出一口氣,手指慢慢動作:【如您所想,我聽不見】

小提琴手的面色瞬間變得驚愕,隨之而來的就是不可置信。

【你聽不見?來聽音樂會??】

【對。但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一個伴侶,他不知道我的情況】

話已至此。

小提琴手不再問了,他為曲寧指了指旁邊的水池,示意他過去洗把臉。

和薄久在一起,曲寧連悲傷都不敢有太長時間,他走過去,擡手拂了兩把水,再擡起頭來,臉色蒼白,脖頸孱弱,在這樣一個狀似病鬼的鏡子中,他看見了本應該等在門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