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戰鬥結束(第3/4頁)

那些邪魔的異教徒依仗的究竟是什麽,才令他們如此張狂?

即便伯爵極力表現出鎮靜和穩定,焦慮仍如凝滯的熱氣籠罩眾人頭頂,無聲的焦灼中,騎士緊握武器,法師掐著法訣,他們汗水蒸騰,雙唇緊閉,連一個高聲貶低敵人的奉承者都沒有。伯爵的眼珠轉動,手心汗水津津,天哪……天哪!這些可是他最可靠的戰士和臣子!在過去從未有一個敵人能將他們逼迫至此,哪怕大腿中箭,哪怕被削掉耳朵,他們都能將之作為功勛向伯爵討要獎賞!

伯爵張嘴想說一些鼓舞士氣的話語,出口的卻是要法師再一次檢查他們的防護法術,他最強的法師對他安撫道:“閣下,不必憂慮……”此話剛剛落地,一片光幕從他們頭頂降下,法術被激發了。

伯爵閃電轉頭,和他的法師一同看向前方,外邦人的攻擊,終於開始了——

那是什麽樣的進攻啊!

只是一瞬間,他們就倒下了成片的士兵,像惡魔揮拳暴打恐懼的腦弦,連成一片的轟隆震爆中,他們猝不及防地有聲而無形的敵人擊中,堅實的盾牌沒有給這些淒慘的士兵任何擁有的保護,尖銳的攻擊輕而易舉穿透了鐵皮和木頭,突破皮革和藤甲,像紮透一張樹葉一樣撕裂人的軀殼,拋飛肢體,血色漫天飛舞,無數生命之花熄滅。過度的驚駭凍結了人的語言和本能,熾熱的死亡狂風般襲來,無孔不入,地面被打出一個個凹坑,泥塵四射中,護衛中軍的嚴密防線被敲出一個又一個、一片又一片的缺口,直至絕望垮塌,僅余一個顫巍巍的光繭在這場收割下苟延殘喘——

他們的敵人仍在前進。用黑色甲片掩蓋面孔的外邦人仍高高坐在他們的鋼鐵框架中,身體隨著金屬怪獸的隆隆步伐搖晃,越來越近。

看不見;擋不住;無法理解;到處是鮮血,隨時是死亡,充滿戰場的是絕望的祈禱和竭嘶底裏的詛咒。前線的士兵一步一步往後退,直到他們顫抖的雙手再也拿不住盾牌和長槍,直到第一個人扭頭轉身,拔足狂奔,然後是數十的、上百的、成百上千的潰逃。沒有人能抵抗這種恐懼,他們完全崩潰了。

護壁中的近百號人絕望地看著這片逆流。目之所及,所有人都在逃,士兵將他們的後背讓給敵人,踩著死去的和或者的同伴軀體四散狂奔,殘暴酷厲的督戰騎士也在逃,他們用長刀砍倒,用馬蹄踹翻那些慌不擇路的逃兵,為自己爭取更多的生機,然而那些同樣追逐著逃兵的無形之矢對他們一視同仁,一些人身上爆開血花無聲跌落,一些人被人體馬屍絆倒,一些人被既恐懼又憤怒的士兵從背後擊中,從馬上拉下,發出短促的尖叫,隨即就被吞沒。

戰場上的人們在慘叫,那些絕望的呐喊和惡魔的重鼓隔著法術屏障,遠得像一個噩夢,卻讓人清醒地聞到了死亡的呼吸,細微的金屬碰撞聲在傳遞,伯爵在馬背上繃得像座雕像,卻有更多的人抖如風中之燭,法術光幕仍時時泛動波紋,說明攻擊無休無止,汗濕重衣的法師每一刻都在消耗法力,沒有一個亡命之徒還有勇氣離開這安全之地去力挽狂瀾。他們龜縮在這方寸之地,用奉獻全部身心的虔誠向神明祈禱,寄望於那五百騎兵——在這片遍布血與土,殘酷至極的戰場上,他們是唯一的、最後的、毫發無損的己方力量,並且已毫無阻礙地繞到了外邦人身後,將他們逼迫得轉過身去,與他們正面相對。

彼方正在發生的,一面倒的屠殺沒有絆住騎士的馬蹄,法術壁障中的人們屏住呼吸,伸長脖子,熱切的目光越過遍地殘肢鮮血,凝聚在騎士們高高舉起的長槍上,近了,近了,就快要——

十數名騎士毫無征兆地一頭栽倒,像折倒的麥草,然後又是一批,然後又一批,又一批……

鎧甲包裹的肉軀並不比無助的士兵受更多的庇護。法術障壁後的眾人怔怔地看著遠方那此方鏡像一般的場面。

完了。

他們完了。

曾經的城墻邊緣,死水般的寂靜包裹著凝視戰場的眾人。受命於不同主人的公開間諜們已經找不到語言和理智。

伯爵敗了。這是徹底的,沒有任何挽回余地的,非人力所能扭轉的慘敗。

一百五十人對陣五千人是這樣的結果。在今日之前,誰能相信?誰敢相信?

但他們又怎能不信?

殘陽掛在天邊,成百上千的瑪希城居民在外邦人的引導下進入戰場,沉默地收殮遍布各處的屍體。一些人由於劇烈的嘔吐和其他的失態行為退出隊伍,得到外邦人首肯的他們如蒙大赦,飛一般地奔向向他們敞開環抱的城市,但也有少數人在邊緣的地方緩下腳步,再度回頭看向那片血腥之地。

坐騎的屍體被放在一邊,死去的人被擡到空地上,一具一具地整齊排列起來,穿著白衣的外邦人跪在地上為他們整理遺容。天空閃爍著繁星,星光同余暉在這片安靜的戰場上匯聚,鋼鐵怪物的咆哮已經止息,這些巨大森冷的人造物在大地上圍成了一個半圓,圓中是一個水泡般的法陣,和躲在法陣後瑟瑟發抖的殘兵敗勇。一百五十名外邦人站在法陣前,他們有男有女,穿著同樣的服裝,舉著同樣的武器,用同樣冷漠的目光注視著最後的負隅頑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