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戰鬥結束

外邦人險之又險地退後一步,極其幸運地避過了這淩厲一擊,他再度擡頭看向伯爵,臉上驚怒交加,旁邊的侍從一擁而上將他按下,他悶聲不語,直到被麻繩捆住手腳拖起來,他才說了一句話:“您會後悔的。”

幾記耳光打掉了他的聲音,他扭頭吐出一顆牙齒。伯爵冷笑了一聲,“去死吧,異端。”

他擡起手,輕輕一揚下巴。

日頭西墜的戰場上,這名臉頰青腫的外邦人被推到了陣前,握刀的劊子手同另一名仆兵出大力壓著他的肩膀,卻始終未能讓他的另一條腿跪下去,所以他們用錘子打碎了他的膝蓋——用外邦人自己鍛造的錘頭。

這名俘虜慘叫著倒了下去,又被抓著頭發揪起來,風將他的哀嚎送到了遠方,但這名外邦人很快就咬住了舌頭,汗水很快濕透了他的單衣,即使痛得五官扭曲,他也只是抽搐著呻吟,不肯作出更多悲慘的樣子。若是在平時,這份骨氣應當得到一些贊賞,但在這裏他得不到多少敬意,其他人真正期望見到的,是這個外邦人痛哭流涕,乞憐求饒,為了活下去作出許多下賤舉動——這樣才能減少一些對面的金屬怪物給人心帶來的恐怖。

仆兵拽著繩索拉直這個異教徒的半身,他掙紮著自己擡起頭,劊子手於是松開了他的頭發,舉刀作出試斬的動作。數十步外的軍陣中,如林長槍背後,伯爵端坐於駿馬上,全身披甲令他看起來雄姿英發,猶如戰神,他手持長劍,指向對面,法術加持下聲如洪鐘,喝道:“這就是我們的敵人,是侵略人間的惡魔!哪怕拼上最後一條人命,我們也要將它們從我們的土地上趕出去!讓我們看看,這些怪物的鮮血是什麽顏色——”

夕陽照亮刀尖和成片模糊的面孔,在大地上拖出影子的森林,伯爵以藐視的姿態目視前方,預備欣賞一道幹凈利落的刀光,等待一道噴湧的灼熱血泉,明亮夕照映著他的瞳孔,印入他眼簾的畫面,是——

是劊子手的頭顱突然炸開,像一個被打碎的水罐。

清脆的炸響在風中傳開,片刻的靜止後,只剩下巴連著脖子的屍體頹然倒下。

驚駭的呼聲如浪湧起,襲擊來得毫無征兆又如此兇殘,即便許多人都聽到了那道仿刺栗在火中爆開的異響,也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那淒慘的屍身才落地,外邦人身側的仆兵張嘴瞪眼,轉身逃離的腳步剛剛邁開,鬼魅般的攻擊竟又不分先後來到,瞬間同樣殘暴地打碎了他們的腦袋;在軍陣前列,目睹了腦花飛濺的士兵全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督戰騎士馬鞭握在手中,慌亂地四處張望,法師和他們的學徒震驚地吵嚷起來,端坐於馬背的伯爵怒吼:“怎麽回事?!是誰?!是誰!!”

坐騎的蹄子不安地敲打地面,伯爵猛然轉頭,瞳孔縮小——在又一波的驚呼中,陣前一名督戰騎士突然後仰,有什麽東西從正面擊中了那張茫然的面孔,但那鼻骨間鉆出的、甚至不如小指大的一個小洞,竟讓他的後半個腦袋完全飛了出去,碎骨,漿液和鮮血飛濺四射,驟雨一般敲在木盾,鎧甲和人的臉上身上,又引起一片騷動。

有一滴飛得極遠的渾濁液體甚至落到了伯爵的手背,還來不及為那微涼的觸感惡心,警鐘已經敲在耳畔,此時的隨軍法師才剛剛展開他們的偵查法術,宛如廢物,伯爵雙目圓瞪,吼叫著“衛兵!衛兵!!”一扯韁繩,座下神駿擡首揚蹄,嘶叫著半立而起——

迎面一陣微風吹來,一股力道輕輕推了他們一把。

在遠方,在對面的陣地上,綁著長辮的青年肩膀抵著槍托,黑眸鐵一樣冷。

“不——!!!”

擊穿顱面骨的金屬翻滾著將一切柔軟組織攪成了漿糊,伯爵和他的愛馬一同倒了下去。

護身法術閃著微光包住了伯爵,他重重摔在地上,沉重如鐵的馬身壓住了他的一條腿,近衛如夢初醒地撲過來,七手八腳將他從死馬身下拖出來,伯爵詛咒著,痛罵著,掙紮著擡頭,各種各樣的聲音塞滿他的耳朵,他驚恐的眼睛越過那些晃動的面孔,倒映著天空,和晴空下不知何時被攔腰打斷,僅余木皮,正在折倒的旗杆。

“伯爵!”

“閣下!”

“伯爵被擊中了!!”

紛亂的呼喊掩蓋了槍聲,在仿佛被人遺忘的地方,外邦人俘虜扭動著拱起身體,勉力用肩膀抵著土地回頭,幾具碎顱屍躺在他身邊,鮮血濕潤了草根,染紅了他的半張臉,他大口喘息,拼命眨著眼睛,仰面看著那杆旗幟一頭栽下,然後,他哈、哈、哈地吐聲,發出嘶啞的嘲諷。

隨著旗幟的倒下,無數驚叫裹結成團,恐慌借著聲音火一般蔓延,鮮血和死亡帶來的驚駭還未過去,主帥的受襲進一步刺激了浮動的人心,那原本勉勉強強能算是平直的軍陣起了波浪,有了齒缺,變得疏密不均,有人畏縮成團,有人轉身想逃,有人原地不知所措,只有少數忠誠的軍官用揮舞武器和皮鞭拼命維持秩序,很快短了一截的旗杆被重新立起,擴音術將怒吼傳至全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