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最壞之中最好的(第2/2頁)

夜風帶著涼意吹拂著雲深的臉龐,和露營時感受到的充滿泥土和植物氣息的風不同,吹在這個狹小的石壁山谷中的風更為幹燥,還隱隱夾著嗚咽聲,是風穿過這裏大大小小的孔洞引起的風鳴之音,他擡頭仰望星空,陌生的星圖上,是一樣璀璨的繁星。而在他腳下,被夜晚包裹著的,是對命運既無奈,又不肯妥協,頑強地爭取著一切希望的一群人。即使穿越了世界,生存環境發生了極大的改變,但“人”仍然是“人”,人性中的黑暗和光明一樣構造著歷史的各個細節,延續著文明的沖突。

“您不休息嗎。”範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英俊的青年站在石窟的洞口,不知道已經看了他多久。

陷入了難得的感性情緒之中的雲深笑了笑,和他一起走了進去,範隨後放下了門口厚重的獸皮門簾,攔住了夜風。室內的空氣並不窒悶,就著火把躍動的火光,雲深在另一側的石壁上發現了幾個孔洞,他走過去看了看,還想把手伸進這些拳頭大小的通風口中,範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

“可能有東西經過,”範對他說,“比如‘蠍子’。”

在他們露營的時候,這種“小玩意”並不少見,懷著對節肢動物本能的畏懼,雲深向後退了一步。範拿著什麽東西放了進去,雲深聞到了屬於植物的氣味,然後範回頭對他說,“這樣就可以了。”

“範,你的名字,你知道怎麽寫嗎?”雲深忽然問。

範點點頭,“你想知道哪一個?”

“你有兩個名字?”

“一個在外面用,一個是本族的真名。”範說,雲深從內袋掏出一本便簽本和水性筆給他,範一邊接過來一邊說,“你沒有讓他們看見這些,是對的。”

“為什麽?”雲深問。

範神色非常正經地看著他,“祭師已經很老了,不過我們都不想他那麽快死去。”然後把便簽本和筆遞還給他。

雲深看著上面一行筆觸流利像花體字的文字,在下面的是歪歪扭扭的三個漢字,這基本上坐實了他的猜測,雖說那幾個字寫得看起來十分艱難——雲深走到火把下,努力認了出來,“……範—天—瀾。”

“這是我的名字?”範也湊了過來,“是這麽念的嗎?”

看著身邊的青年在火光下顯得單純許多的面孔,雲深問道,“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在祭師給我名字之後就離開部族了,只是大概記得。”

……那讀音也偏差太大了,雲深無奈地想起當初範天瀾向他自我介紹時扭曲的發音,他是在哪裏生活才會把口音帶成這樣啊,明明字形基本都記得,啊,不對,他們的語言應該已經和這個世界同化了才對,“和你的族人念法不一樣吧。”

“他們用的是土語,這些字該怎麽讀,可能連祭師也已經忘記了,留下來的只有典籍而已。”範平淡地說,雲深忽然擡起頭看他,目光亮得驚人。

“典籍?”

範難得看到他這麽明顯的表情,馬上回答了:“祭師收藏著典籍。他今天雖然跑得很快,但是他拿走了你的書,就只有典籍能跟你交換了。就算不說,他也會自己帶到你的面前,這樣才是公平的。”

“那就太好了……”雲深喃喃。

“對我們來說,你來到這裏,才是太好了。”範——準確地說是範天瀾今晚難得地比較多言,被他如此認真地注視著,雲深有點當不住的感覺,只能對他微笑。

“對我來說,能見到你們也很好。”雲深說,頓了頓之後,他看著範天瀾的眼睛,問道,“對我從何而來,你沒有疑問嗎?”

範對上他的視線,平靜地說,“有。但我知道現在不是時候,而且這並不重要。”

雲深笑起來,“你現在還不知道我會帶來什麽。”

“你已經帶來了最好的東西,”範低聲說,“那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