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石橋(第5/6頁)

而兀術看到只有一人,而且被捆縛堵嘴,心知有異,卻已經無法聲張,只是催促不停。

太師奴也想早些處置,便著四名甲士將這貝言死死按住,然後親自拎起一把大斧,只一斧便將對方首級砍了下來,一時血濺三尺。

貝言既死,本該發兵,但不知為何,立在血泊中的兀術總還是有些言語存於腹中,不吐不快。

“最後一句話!”

隨著拔離速試探性看來,完顏兀術微微閉目,卻又猛地睜開眼睛,放聲嘶吼。“俺知道你們中有人心裏還是免不了怯懦,免不了不解,總是覺得這大金國萬裏之盛,有的是退路,為何一定要在這裏打?為何一定要打?!”

“不能避一避,躲一躲,耗一耗嗎?不能去河間,去燕京嗎?”

“其實能有什麽道理呢?無外乎就是靖康以來的血海深仇,宋人不會放過俺們罷了!真定之後是河間,河間之後是燕京,燕京之後是遼陽,遼陽之後是黃龍府,你們以為直搗黃龍是虛話嗎?對面的趙宋官家何時說過虛話?!他們必然會一路追到白山黑水的!”

“所以,金國雖大,卻早已經沒有了退路!而今日一旦退卻,一旦避戰,便再無法收拾了!”

話到最後,兀術幾乎算是仰天嘶吼了,金軍諸將也都徹底無聲。

“速速歸營,準備出兵布陣!”拔離速不失時機,咬牙下令。

“這個時候,本不該再廢話,但朕心知肚明,有些道理,所有人本應該都心知肚明的,可實際上,你不說出來,還是會有人稀裏糊塗不清楚,或者裝作不清楚。”獲鹿縣大堂前,牛毛細雨中,趙玖居然回憶起了當年往事。“諸卿,朕當年淮上潁口見張俊張伯英,對他說,朕若無他,早就是金兵餌料,他若無朕,也不過是路邊敗犬,朕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今日相隔十載,其實沒有本質不同,只不過禦營更大了,兵更多了,將更廣了而已,但咱們還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朕無諸卿,縱有萬般志氣,不過一棧上魚肉,諸卿無朕,縱然豪傑天生,也不過是田野狼獾……希望咱們君臣,能真真共成一番大業,不負十年辛苦!”

言至此處,滿院寂靜之中,隨著已經被打濕衣袖的趙官家一揮手,內侍省押班邵成章居然從後面堂中親手端來一案板,板上一壺‘藍橋風月’,卻又只有一個空杯。

“這酒不是給你們的。”

趙玖從邵成章那裏接過了壺杯,就在座中自斟了一杯,然後一飲而盡,方才出言。“是朕自用的,因為從現在開始,朕便已經是閑人一個了……十年之功,能有幾分成效顯現,已經不在朕了,而在諸卿!朕今日當持此酒,觀諸卿定國家興衰!發兵吧!”

韓世忠以下,即刻轟然應聲,繼而各自散去。

就這樣,天色將明,依然是那種完全可以無視的牛毛細雨之下,用過熱餐的兩軍各部,開始按照原計劃出營列陣。

其中,金軍果然以獲鹿縣城西南、太平河對岸的那塊高地為核心,大舉布置。隔河遙遙可見數名萬戶的旗幟在高地上微微飄揚,其實包括都統完顏奔睹,而高地前挨著石橋的小坡上,與左右兩側也有密集布置。至於宋軍這裏,除了李彥仙、吳玠、酈瓊在高地-石橋正對面大舉列陣時,韓世忠也迅速帶領本部禦營左軍在沿河鋪陳的黨項、契丹、蒙古輕騎遮護下,向更西南方向的太平河上遊挺進。

雙方夜間放出的哨騎,此時隨著大軍沿河鋪陳,早已經無法立足。隨即,宋軍與金軍都嘗試升起熱氣球,但是這個時候,看似不起眼的雨水威力就已經顯現出來,雙方的熱氣球勉強燃起,卻很快隨著雨水打濕沉悶難高。

這種情況下,金軍占據高地,明顯具有更好的視野優勢,而無論是高地-石橋正後方的李彥仙還是吳玠、酈瓊,又或者是高地-石橋下遊獲鹿城大寨內外鋪陳候命的趙玖、呂頤浩、王彥、楊沂中,全都只能靠望遠鏡來作窺探,卻根本不可能窺到既有營寨在側面遮護,同時還有高地阻擋的高地後方窪地中的金軍布置……僅僅從這個角度而言,石橋那裏的高地就必須要掌控。

大約出營足足一整個時辰後,韓世忠部方才越過輕騎掩護,亮出那面‘天下無雙’的大纛,然後在昨日偵查後預定的地方大面積架設浮橋,並以旗語迅速傳遞向石橋方向打出旗號,數萬輕騎也開始鋪設浮橋,以作必要之需。

而幾乎是宋軍剛一動作,太平河東南一側的金軍便立即察覺到了動向。

此時尚未開戰,指揮通暢,高地上與高地周邊的金軍高層明顯有些匯集和討論,靠近上遊的側翼也有相對反應,似乎是準備分出對應兵馬,將韓世忠部禦營左軍堵塞在河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