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忽上忽下(第3/6頁)

“這有什麽可絮叨的?”張榮倒是有些不耐煩。“之前好幾年,官家跟朝廷那裏不是弄了好些子什麽預案嗎?按照那些計算,十次裏得有八次是這個結果……也確實是這個樣子……鵬舉你叫俺們來,是要定個應對方略,不是嚇唬人的。”

“依著下官說,應對方略也沒有什麽可議論的。”田師中搖頭不止。“之前武學和樞密院種種方案討論,下官也算盡知,如今金軍調度東西兩路合力而來,幾乎算是兵力兩倍於我,更兼騎兵重集,咱們野戰幾乎無力,只能尋一條防線,守過冬日大河枯水結冰的期限,再圖將來……”

“不錯。”嶽飛坦然以對。“野戰憑我們根本打不贏,浪戰只會葬送大局……但怎麽防?在哪裏防?這正是我今日喊田都統過來的緣由。”

田師中這才稍微釋然,但繼而又顯得有些猶豫:“元帥,恕末將直言,想要在眼下維持局面,無外乎是要據城,而想要在守過冬日後有所為,還得據河……”

“不錯。”

“而河北這裏,黃河分兩道五岔,自南向北來數,大名府正好居於第三、第四條岔中間……咱們相當於盡取東道兩岔,正位於第二、第三條岔之間……”

“你們咋盡說廢話?”張榮愈發聽不下去。“只說結冰後到底怎麽守就是了唄。”

“張都統,下官的意思是,咱們現在處於黃河東道、北道中間,分叉口正在這大名城周邊不過十來裏寬,越往後卻口子就越大,尤其是過了夏津,更是陡然一闊,到了海邊便幹脆是整個滄州,南北近三百裏的口子了……這些日子,兩位在河道岔口這裏進取,而我禦營右軍負責在下遊收尾,兵力鋪展於數州之地,委實乏力……這一次兵敗孫生,就是明證……這第二、第三條岔道之間,地域著實太廣,若無援兵,我怕連夏津當面都守不住。”

“你是說,咱得往後撤?”張榮也忍不住皺眉頭了。“撤到哪裏去?”

田師中扶著筐子旁的長繩,去看嶽飛,嶽飛卻只是松開手抱懷而立,若有所思,並不言語。

無奈下,田師中也懶得再弄這些虛把式,直接說了真心話:“撤到哪裏是兩位節度說了算,但禦營右軍兵力鋪展太開,冬日結冰後,沒了河道阻礙,莫說繼續進取了,便是眼下這個姿態也不能維持……否則說不得就是被金軍分割掃蕩的局面!依著下官的意思,若是撤回十日前的戰線上,倚靠著第二條岔道沿線布防,也多少能與朝中交代……這剛得的半個大名府幹脆就別要了!”

張榮連連搖頭:“大名府這裏決不能棄!”

田師中無語至極,偏偏對方官職遠高於自己,而且一個水將不懂陸上的事情也屬尋常,卻是懶得與對方計較,只是盯著嶽飛來看。

嶽飛靠著齊胸高的筐子,抱懷沉默片刻,終於冷靜開口,卻是先對張榮說道:“我說幾點……首先,禦營右軍本就兵少,現在守著濱州、棣州、德州、博州,外加新得的半個大名府,十好幾座城,委實兵力分散的利害,一旦結冰失了河道的阻礙,金軍大股聚集過來,一則根本守不住,二則,便是金軍不理會,右軍也只能縮在城中,起不到任何遲滯阻擊作用……確實要棄一些地方,而且要早棄,才能騰出手來在要害地方使出力氣來,禦營右軍的這個難處本帥心知肚明,也很以為然。”

“正是此意。”田師中趕緊懇切相顧,但大籃子裏卻只有王貴朝他笑笑。

張榮只是搖頭不止。

“其次。”嶽飛復又扭頭對準了田師中。“張都統的意思本帥也知道,他不是在為難你們右軍,他要的是大河封凍期間,尋一些帶水港的城保全船隊……眼下來看,最好的地方其實是這附近的故城鎮,上遊的韓張鎮,還有商胡埽……要護住這些地方,有沒有大名城根本不是一回事。”

“也不光是俺寶貝自家船隊。”張榮也認真插嘴解釋道。“關鍵是有船隊在手金軍才會顧忌,不敢大舉渡河,以至於被俺們水軍鎖了後路……所以,從大略那裏來說,從紹興(白馬)到濮州,再到腳下大名城這片分叉地,是要搶在封凍之前,能盡量占一處便占一處的。”

田師中也嘆了口氣。

其實,他聽嶽飛的話聽了一半的時候就徹底醒悟過來……他剛剛心中只是埋怨張榮這個粗人不顧禦營右軍的難處,卻也忘了禦營水軍也有自己的難處。

這要是趁著封凍,被金軍燒了、毀了船,且不說開春宋軍如何尋法子進取大名府了,便是東京也就真危險了。

須知道,金軍現在不但鎖著大名府東側河道,西側河道那裏,也就是當日小吳埽背後數十裏的地方,一直都有一支之前被張榮打的不敢露頭的船隊擺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