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忽暗忽明(第5/5頁)

對此,大慧和尚當然能看出來其中很多都是無稽之談,但偏偏大家這般辛苦,都有怨氣,而且河對岸的局勢也委實兩眼一抹黑,他便是想解釋安撫,也委實不知道該如何安撫……而這種個人的無能為力,使得這個大和尚本身也有些漸漸情緒低落。

不過,不管如何了,經歷了二十來天的折磨,十月十七這日,大慧和尚和他的徑山寺支前運輸隊終於抵達了邙山,並在這裏遇到了禦營騎軍的部隊,進入到了禦營騎軍所屬的民夫大營,成功將軍糧做了交接,將此事做了個了斷。

而也就是這一日,已經準備折返東南的大和尚,在邙山大營這裏,見到了韓世忠的露布報捷信使飛馳而入,以及隨後張貼出來的相關文書。

“法師,這是啥意思啊?”

許多被征發的民夫紛紛聚攏到轅門旁的木榜下,雖有隨軍進士在那裏張貼時趁勢做了一番宣揚,民夫們卻只曉得是韓郡王又打了個勝仗,具體是怎麽回事依然不懂,又不敢問那些進士老爺的,便理所當然的等軍吏離開後讓大慧和尚來做講解。

初冬時節,大慧和尚帶了個破帽子,帶著幾個健壯和尚籠著袖子立在門側榜下,大約讀了兩遍,卻是徹底心花怒放……別人不知道,他這種文化水平的人物卻如何不曉得,韓世忠此勝倒也罷了,關鍵是直接將金軍逼退到了汾水兩側,軹關陘的金軍也直接退了,宋軍趁勢壓上……明明白白便是河中府已成大宋囊中之物。

換言之,這應該便是邸報中素來言語的戰略性勝利之一了。

說破大天去,趙官家這番倉促啟動的北伐都有了足夠的回報。

不過,回過頭來,大慧和尚想跟這些民夫解釋,卻又一時語塞,因為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跟這些人說地理,說戰略。

你說韓世忠打贏了仗,有了多少斬獲,他們或許懂,但如何能懂趁勢燒山,逼迫金軍後撤才是最關鍵的結果呢?

於是乎,想了半日,這和尚卻是終究一咬牙,大手一揮,就在榜下用一段自己最擅長的順口溜來給一眾民夫做了‘解釋’:

“神臂弓一發,透過於重甲,衲僧門下看,當甚臭皮襪!”

周圍民夫依然不懂這意思,但他們卻曉得啥是神臂弓,啥是重甲,啥是臭皮襪,然後不禁轟然大笑。

個個都說,還是大和尚講的最明白,是韓郡王用神臂弓大勝了金人。

而就在眾民夫難得放開心哄笑之際,忽然間,大營中鼓聲疊疊,遠處中軍大營外的龍纛下號角齊鳴,更有一個熱氣球在渡口那邊順勢升起。

也是將民夫營這裏驚得不知所措。

但很快,就有自中軍大營那邊倉促過來的民夫頭子遙遙大呼:

“渡河了!官家要過河東去了!相公們和太尉們進了言,官家要渡河了!”

話語未停,眼見著遠處中軍大營那邊,無數的官吏、甲士自龍纛下湧出散開,然後不過片刻,便如打雷一般,四面八方都在喊——趙官家要渡河了!

看來,這官家真是要渡河了。

“你們回去吧!”

亂糟糟的一片中,大慧和尚先是怔怔盯著這片亂象,然後身體晃了幾晃,便雙手合十,扭頭相對幾名徑山寺的壯力和尚。“我不回去了。”

徑山寺的和尚們一時不解,也都本能惶恐……這出來一趟丟了本寺唯一一個紫袍法師,回去豈不是要被發配去舂米?

“不用多想,我自曉得,這是我的機緣到了。”大慧和尚身形搖晃,宛如喝醉了一般,卻雙手合十不動。“不管什麽結果,佛祖這都是要我也要渡河過去,為這天下南北做個見證……這是我的機緣!躲不掉的!也不該躲!”

幾名和尚面面相覷,只能雙手合十朝大慧法師行禮,然後便回去收拾東西,準備折返徑山寺。

不過,大概是這幾名和尚長得格外結實,卻是直接在路上撞上了也匆匆回去收拾東西準備啟程的禦營騎軍軍官夏侯遠,然後被後者隨手一指,抓了壯丁。

可見啊,這個佛祖的機緣一到,攔都攔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