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如雷如電

上午時分,當韓世忠開始整第二碗羊肉泡餅的時候,部分女真騎士便已經著甲完畢,戰鬥正式爆發。

而一上來,扼守當道營壘的宋軍便陷入到了苦戰。

這是當然的,在這個以重型鐵制劄甲為標志的時代,幾乎所有戰術都是圍繞著重甲和破甲而進行的……而這支宋軍頂在最前線的部分,居然只有皮甲,從根本上就沒法與匆匆披甲上陣的女真武士相匹敵。

面對著女真騎兵的近距離重箭,與近身步戰突擊,除了一個算是最大倚仗的營壘外,這些宋軍基本上只能靠著木質盾牌來防禦,靠長矛去阻礙進攻。

但根本無法對金軍造成有效殺傷。

反而是自己這邊,稍不小心就會被近身到跟前放重箭的女真騎士或者下馬騎士給一箭了斷。

沒辦法的,女真人那種重箭,只要挨上了,基本上不死也得喪失戰鬥力。

真就是白捱與消耗而已。

但這個時候,躲在石壘、壕溝、柵欄、水汽,以及這些皮甲義軍身後的韓世忠部精銳,卻只是在吃飯和幹坐著,他們甚至在軍官的要求下保持了安靜與細嚼慢咽……只有少部分明顯是有些年輕的面孔會擡起頭來對正東方向也就是交戰區域稍作觀望。

這當然不是冷漠,甚至也不僅僅是韓世忠治軍極嚴的問題,更多的還是因為背嵬軍與摧偏軍這兩支部隊著實不凡,他們不僅僅是享受著禦營左軍最好的待遇,用著最好的裝備,而且訓練最苛刻,紀律最嚴明。

同時,作為韓世忠當日從河北逃出後第一時間組建的兩支部隊,這兩支部隊幾乎經歷了建炎來所有的大戰小戰,既慘敗過,也勝利過,即便是不停的更新其中的士卒,也足以稱得上是極具優良戰鬥傳統了。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背嵬軍從來都不是特指近衛騎兵,而摧偏軍也不特指什麽勁弩部隊……這兩個軍號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爛大街的軍號。

背嵬軍的名號來自於西夏,具體這個背嵬是指身材高大還是指背著酒瓶或盾牌都無所謂了,反正在西軍與西夏上百年的糾葛中都已經成為了通用的稱謂,一般而言就是代指將領近衛,只不過因為韓世忠這個人一直擅長用騎兵,所以等他發達了以後,便選擇了將自己的背嵬軍設置為騎兵罷了。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張俊,張俊也在韓世忠之後組建了一支背嵬軍,之前一直是田師中領著,後來田師中實際掌握禦營右軍的很多日常運行後,這幾年才漸漸到了張子蓋手上……而這支背嵬軍卻是一支典型的重甲長斧軍。

除此之外,統制官下面、統領官下面,一般都會選擇性的設置類似的小規模精銳部隊,盡管沒有背嵬軍之名,但其實是有背嵬軍之實的。

不過,後來嶽飛起勢,做到一軍都統,整飭的背嵬軍又是一支騎兵,這就導致不管是另一個歷史時空還是眼下的禦營大軍中兩支最著名、數量最多的背嵬軍都是騎兵,所以才給人一種背嵬軍等於近衛騎兵的錯覺。

而且,即便是帥臣這一層級,也不是人人都會設立大股親衛部隊的,吳玠就沒這毛病,但他也會習慣性每次打仗時將散在各部中的勁弩、騎兵集中使用……‘駐隊矢’就是專指這種集中使用勁弩,然後輪換射擊不停的戰術。

當日在坊州橋山,吳玠也就是用這個戰術,射穿了突合速的腳,並把此時在對面耀武揚威的撒離喝給射哭的。然後,啼哭郎君的名聲隨著邸報的宣揚,真真是名揚天下,連大理人都知道金國出了個啼哭萬戶。

至於說摧偏軍,其實就是一支禦營左軍內集中使用勁弩的部隊,而且跟背嵬軍一樣,並不是什麽特指,因為摧偏也是常見的軍號,只不過因為禦營左軍這裏帶領這支部隊的解元解善良是韓世忠在保安軍時便認下的幾十年老兄弟,又是副都統,待遇、訓練都不差,每次有戰事也都不會缺席,所以素來格外知名罷了。

重騎兵、重步長斧兵、重甲勁弩兵……這些宋軍中的精銳部隊都不是憑空出現的,他們本就是針對女真重騎設置的精銳部隊,本就是用幾萬、幾十萬宋軍士卒的性命當學費學來的。

用什麽名號,真的無所謂。

“善良,我記得你家就是這左近的?”韓世忠端著碗,慢慢咽下了一口泡饃,又輕啜了一口羊湯,沒話找話一般看向了解元。

“六十裏。”解元端著碗朝正東面的戰線方位努了下嘴。“順著汾水過去,就是駱駝嶺北面,汾水南邊,大約記得還是屬稷縣。”

“這麽近?”韓世忠一時詫異。

“近不近唄。”解元用筷子翻了一下泡饃……他炊餅放多了……無奈應聲。“十幾歲就離家去了陜北保安軍,二十六跟你當了副都頭就把家裏人接過去了……或許還有當日發小、親眷、故識,可要不是來到根底下,我都不定想起來是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