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忽暗忽明(第4/5頁)

“末將曉得,末將一定勸四太子依著都統的方略來迎戰宋軍。”太師奴從旁邊拔離速親衛手中接過銀牌,即刻俯身叩首,以示效忠。

“去吧!”拔離速努嘴示意。

片刻後,隨著太師奴轉去,帳中終於漸漸安靜下來,而拔離速卻久久無聲。

天亮時分。

混戰結束……韓世忠根本沒有抵達鐵嶺關南,便已經達成了既定目標。

金軍唯二探出來的兩個萬戶,一南一北,一個軹關陘的訛魯補,一個澮水南岸對著絳縣通道的突合速,同時連夜撤後。

而很快,隨著宋軍諸部的北上,以及金軍緊急增加汾水另一側的絳州州城兵力,卻是毫無疑問,將對峙局面推出了河中盆地(運城盆地)。

所謂區區一線之隔,讓出這一條線,河東城的陷落,基本上已經是時間問題了。

中午時分,韓世忠回到鐵嶺關,在第一時間重新立起自己大纛後,匯總軍情,也是豪氣自生……他一面親自寫軍報給趙官家,匯報各路軍情,順便表功、告狀;一面卻不耽誤他直接搞露布捷報,同時與吳玠傳遞文書,嚴厲喝問郭震的相關事宜。

暫且不說吳玠那裏如何被動,李彥仙又重新遭罪,只說這文書與捷報向南面傳遞過去的時候,河南之地,卻並不是那般好過的。

原因很簡單,三年承平,驟然大發勞役,動員北伐,本就會問題叠出,而且隨著這半月時間的發酵與擴散,中原、關西地區的全面動員終於徹底展開,卻是引發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這當然也是意料之中的,因為之前只是黃河一線的倉促動員就引發了那麽多問題,何況是眼下舉國動員的局面呢?

舉個簡單例子,就說東南來的大慧和尚。

這廝今年秋後,收了徑山寺糧食,按照之前約定,親自帶了幾個本寺和尚來送,結果走到開封府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北面開戰,他將糧食按照約定送到東京城外的倉儲那裏,卻不料在此處的工部官吏根本不收,只拿捏著文書上的字眼說話,強逼著人家大和尚再把糧食送到原本駐紮在東京城外的禦營騎軍那裏。

也就是洛陽。

並且,限期一月,違令者斬。

話說,是個人都能醒悟過來,這就是遇到了懶政惡政,就是被惡吏強行欺壓,攤派了軍糧運輸工作,被動抓了壯丁。

不過,人家大和尚委實闊氣,雖說第一時間就醒悟過來,但眼見著東南許多來輸糧的和尚、商賈都被這般欺壓,到底是沒說出來自己認的你們工部右侍郎張九成,更沒說自己還跟你們張樞相他老娘是老相識。

這倒不是說要慣著這些惡吏,也不是說大和尚臉皮薄,不好意思求人,而是說大慧和尚心知肚明,這種事情根本是免不了的,張九成和張浚的面子可以救他跟幾個徑山寺和尚脫得苦海,卻根本無法阻止這種大規模的變相勞役攤派。

這個罪,與其讓老百姓受,不如自己這些衣食無憂的徑山寺和尚來做……不是主持說的嗎?寺裏好歹是有灌腸的香油跟三鬥三升換經的米粒金的。

於是,他便一聲不吭,復又帶著幾個和尚押送本寺糧食往洛陽而行。

但這一路,就比之前順著運河坐船辛苦十倍了。

因為此時,整個中原都動員了起來,洛陽這裏的物資堆積如山,偏偏前線河道輸送艱難,所以道路上到處是兵丁,到處是民夫,路途阻塞不說,關鍵是夥食難尋,物價飛漲,店中根本尋不到素齋,便是有,價格也咋舌……而若是純粹辛苦些,吃自家帶的新米吧,到地方又怕糧食少了,交不了差。

真就被哪個粗魯軍校給斬了,張樞相他老娘和張九成也不可能飛過來救的吧?

所幸大慧和尚是個有見識的,他見到汜水關阻塞的利害,便立即招呼了一些從東南一起來的人,組成一個隊伍,一起掉頭向南,乃是從少林寺那邊走緱氏往洛陽……這樣的話,雖說路途遠了不止一籌,但好歹還能買到炊餅跟醬包子,隨身帶著做幹糧。

不過,即便如此,大慧和尚也遭遇了許多說值得記錄也值得記錄,說不值一提也不值一提的事情。

基層惡吏仗勢欺人的囂張、平民百姓對戰爭前途的惶恐、商賈僧道的滑頭,要說《三吏》、《三別》倒也不至於,但氣氛委實不好。

而這種因為倉促開戰導致的低落的民間氣氛,在加上剛剛開戰後的混亂信息,以及邸報上都不知道該寫什麽的空洞官方宣告,卻又進一步助漲了一些民間謠言……今日說嶽飛敗了,明日說韓世忠勝了卻受了傷,後日說某某侍郎趁機貪汙了多少錢糧,某個統制官又在河東搶了如花似玉的官家小姐,大後日又說,河東忽然降溫,冬衣送不過去,許多民夫在河對岸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