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冷言冷語(第3/3頁)

“行個屁的軍法!”韓世忠嗤笑不停。“你又不是曲大那般題了反詩、打了胡尚書,俺還能拎鞭子抽你個稀巴爛不成?便是昨日軍事,也不是俺這個元帥能問的……搖鈴的金牌信使是不是今日剛到,說酈瓊也過來了?只是陜州那裏河道有些偏狹,來的有些慢罷了?”

李彥仙嘴唇動了一下,等了片刻方才壓低聲音以對:

“昨夜之事,我自會向官家請罪。”

“哪裏要你來請罪?”韓世忠依然嗤笑不停,卻又再度在椅子上回身指向了身後諸將。“這關上關下,密劄匣子便有十幾個,皇城司、軍統司的文書也有十幾封……只怕昨日和昨夜那幾場糊塗賬,咱們三個,都未必有黃河那邊官家清楚。”

李彥仙終於失態:“所以,今日韓郡王只是來特意恥笑李某的嗎?”

“俺恥笑你又如何?”韓世忠終於也肅容起來。“李節度,咱們都是老軍伍……昨夜的事情,再奇怪,也扯不到其余人身上去,就只是你一人貪功冒進的責任!若非是你為了爭功,傾全軍奔襲過來,以至於將軍士累垮,否則只以完顏折合那幾千稀稀拉拉的騎兵,如何沖的動近兩萬人的營盤?況且,你只是爭功倒也罷了,畢竟有這個鐵嶺關能做說法,可俺問你,你這次出來,為何只與官家匯報,不與俺做說明?”

李彥仙面沉如水,偏偏無法反駁。

實際上,沒有等到後來金軍劫營,只是昨天傍晚抵達關下後,他便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輕敵和致命失誤了……因為那個時候他就發現,長途奔襲過來,中間還攻下了夏縣、聞喜、曹張、東鎮四座城的所謂自家主力軍隊,早已經疲憊到喪失了基本的組織能力與戰鬥能力。

當時,只能維持一個行軍慣性和外在氣勢而已,內裏已經不堪一擊。

所以,昨日他才沒有選擇第一時間搶攻鐵嶺關扼口的,因為他害怕直接進攻失利,反而會暴露這一事實。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他的下屬先鋒呂和尚部,區區幾百人於早間來到關下時,根本就是毫不猶豫選擇了搶關。

所以,莫說後來的金軍突襲他無法防備,也沒能力防備,便是這個鐵嶺關都搶的僥幸。

“還有關北……白天那一仗和晚上的炸營你李節度又怎麽說?!”韓世忠依然在拿捏著李節度不放。“搶到了鐵嶺關,是你的功勞,可死了這麽多人,到底算勝算敗?”

聽到這裏,一直繃著小心的馬擴也有些態度轉變了——雖說素來是李彥仙對接太行山的,算是有些香火情,可問題在於雙方畢竟是平級,自己未到,軍隊在李彥仙手裏死傷慘重,終究得有些算到這位中流砥柱頭上。

“韓郡王到底想說什麽?”李彥仙終於不耐。

“簡單。”韓世忠也懶得再做多余言語。“就是想告訴李節度……這一戰是國戰,河東是主攻,官家是主帥,俺不是,俺韓世忠和禦營左軍其實是先鋒!你爭個什麽先鋒?!先鋒是你爭得?”

李彥仙很努力才沒有去咬手指甲。

因為他知道,在這裏反駁和失態沒有任何意義……他李彥仙的政治地位、軍事資歷都不如韓世忠是一回事;昨夜敗了,承了人情是另外一回事;最關鍵的是,正如韓世忠提醒的那般,真正的決定者是趙官家,而且這裏的每一件事也都不可能瞞得過那位在河陰時便攏住了統制官一層的趙官家。

韓世忠這般作態,根本就是半真半假,根本就是說給趙官家聽的。

甚至,這裏面都不好說有沒有一點刻意的表演成分,所以故意跟自己鬧掰的以減少猜忌。

一陣令身後諸將心虛的沉默,而打破這個沉默的,並不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的馬總管,而是一陣隆隆的馬蹄聲,和一面五色捧日旗。

拔離速來了,而且帶來了大量的女真騎兵,這使得下方剛剛建立起一點營盤規制的關北部隊再度陷入到了慌亂之中。

根本不用人提醒,早有禦營中軍統制官邵隆匆匆下關,去約束關前營盤。

韓世忠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只是似笑非笑看著那面旗幟下的煙塵,待到煙塵漸漸平息,這才三度在座中扭頭下令,卻又笑的宛如春風拂面:“王世雄,下去替俺問問拔離速……”

“怎、怎麽問?”王世雄一時有些緊張。

“問他看清楚俺這個大纛了沒有?若是看清楚了就給俺滾,滾回遼東去,俺便饒他一命。”延安郡王韓良臣捏著腰中玉帶,微笑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