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應(第3/5頁)

看完之後,趙官家更是將奏疏交予此時除了四位宰執以外地位最高的王彥,讓王彥等人傳看。

而這個時候,這些人才知道官家為何會暴怒了。

因為這封奏疏,遠不止之前張浚在武學院中奉上奏疏時自陳的那些言語……李綱不僅僅是人身攻擊了張浚,彈劾了張浚,更是直接人身攻擊了趙官家,對趙官家發起了直接諫言。

當然,也肯定針對張浚那一攬子方案提出了批判。

“天下非陛下一人之天下……這話朕都聽膩了,也不知道換個詞。”趙玖負手冷笑。“還有,只因為張相公夫人宇文氏是宇文相公的侄女,便說他們勢力遍布關西,有黨附嫌疑,那榜下捉婿的人又算是怎麽回事?故汪相公捉了朕的第一個狀元算不算結黨?呂公相家中與梅花韓氏數代聯姻,又算怎麽回事?折氏與楊氏兩個將門呢?他們還是手握重兵的武將呢,是不是更居心叵測?”

趙玖一氣說完,張德遠便立即硬著頭皮出來做了必須的解釋:“好讓官家知道,臣與宇文氏結親時並沒有位列宰執之位,只是數年前在關西處置事務,少不了要與宇文相公交接,便自然有些上下之誼,而宇文相公知道臣因為靖康之亂一直都沒有正妻,這才將臣招為侄婿……臣當時只以為這是一件美事,卻忘了為人臣者當避嫌疑的本分。”

張浚是不得不解釋——身為宰執,彈劾他的奏疏裏提到了這件事情,按照政治規矩他就得在禦前解釋一下,回去說不得還要寫自辯的文字材料。

可一旁的呂本中,以及此番被喚來參與武學推演的折彥質,外加半句話都沒插嘴的楊沂中就屬於無妄之災了……他們三人早在趙官家提及自家姻親事務時就無奈出列,可偏偏今日事又是張樞相的,本質上與他們無關,所以連插嘴請罪都做不到,只能在四位宰執周邊幹站著。

而暫不提這三人如何尷尬,其余人又如何匆匆去傳看那奏疏,另一邊,趙官家聽完這番解釋,直接負手走上前來,只在張浚身前一步開外停下:

“德遠,卿可知道朕要說什麽嗎?”

張浚便是知道,此時也只能說不知道,何況他本就不知道……於是這位當朝樞相趕緊搖頭。

而這時候,趙官家卻是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忽然伸出,按住了張浚已經有些濕漉漉的肩膀:“朕想跟張相公說……今日委屈你了!”

張浚本就是個偏感性的,幾十歲了的人還天天幻想自己能混個諸葛武侯的形狀,此時聞言擡起頭來,居然直接眼圈一紅,張口欲言,卻又一時哽咽語塞,然後就要當場下拜。

當然了,趙官家如何會讓他真跪下,直接手上用力、口中出言,阻止了對方的行動:

“德遠,不止是你,還有趙相公、劉相公、陳相公……”

其余三位宰執,趕緊一起向前拱手相對。

“朕想告訴諸卿,接下來幾年咱們要做的事情,不光是有一往無前的氣勢就行的,是有數不清的事情要一件件頂著阻力去做的。”

趙玖喟然以對。“而你們身為國家宰執,必然要承其重、當其沖,彼時不光是會有今日這般直接無端攻訐,也會遇到真正的兩難之選,而且十之八九會真的出問題、辦錯事……而朕今日想說的便是,請你們遇到艱難事宜時,切莫要因為一時之氣,一時委屈,就自暴自棄,扔下攤子不管了……你們不管了,讓朕怎麽辦?”

四位宰執齊齊一怔,繼而齊齊俯首。

而周圍文武,卻是心下震動之余,想法稍微有了一些偏差。

有些人,立即醒悟,趙官家這不光是要替張相公接下這份奏疏……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他還半公開的給四位宰執做了長遠的政治承諾。

而另一些人,如仁保忠,卻是本能想到,那位好大名頭的李公相,才五十來歲,怕是此生再不能復相了。非只如此,這一波下來,既然觸怒了趙官家,雖不至於像黨項那裏直接殺掉,但按照漢人規矩,直接攆到海南卻是一定的了。

果然,下一刻,趙官家重新背起雙手之時,忽然提高了音量:“李伯紀不光是彈劾了張相公一番,也不光是訓斥了朕……彈劾張相公,張相公已經作出解釋還請辭了,只是朕不許而已;訓斥朕呢,朕臉皮厚,就不回他了;只是他還說了,他弄不懂朝廷是為了北伐而去鎮壓南方、羞辱二聖,還是為了鎮壓南方、羞辱二聖而打起北伐的旗號,你們都是朝廷重臣,也都參與了本月初一大朝會的公議,都怎麽看?”

趙鼎早就在等自己的出場程序呢,此時聞言,卻是在所有人矚目之下,毫不猶豫上前一步,與張浚並列,然後朝官家拱手以對:“臣以為李相公這是詭辯!沒必要讓天子與宰執為了這麽一句話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