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蠟燭(第3/4頁)

太荒唐了!

在場諸大員聽完這話,幾乎是一般心態……而這個荒唐,不光是指官家對待生母的態度,對待大家的陰陽怪氣,更荒唐的是,在場之人還偏偏都知道,官家這話居然是大實話。

後宮那裏除非現發國債或者找國丈去借,否則真就沒有三千兩黃金現錢!

然後,所有人本能一起看向了禮部尚書朱勝非。

朱勝非面色不變,但後背卻已經滿是汗水……話說,官家親口說了禮部兩個字,卻是讓他連個甩鍋的對象都沒處尋,而他之前又屢次滑不溜秋,把大事往上推給宰執,把小事往下推給鴻臚寺,明明是正經做此事的禮部,卻半點事情不沾手。

但這般不當人的舉止,換來的自然是如今無人願意拉他一把了。

“禮部親自往滑州走一趟吧。”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後,首相趙鼎幹脆下了堂令。

朱勝非無可奈何,只能出列以對,但還是不甘:“能否請相公們直言,金人殘暴粗魯,若執兩位太後強索這三千金,下官又該如何?”

“你為禮部尚書,自有說法。”樞相張浚也看不下去了,卻是搶在其他人之前做了搪塞。

無奈之下,朱勝非只能拱手再朝身後鴻臚寺卿翟汝文相對:“翟客卿,能否先去通報金使?”

翟汝文這些日子早就被朱勝非給弄得焦頭爛額,聞言也懶得敷衍:“朱尚書,通報金使豈不是自曝己短?與哀求金人何異?之前辛苦兩月立起來的臉面,一朝喪盡!”

朱勝非徹底無法。

而此時,一旁王庶卻振袖而出:“若是禮部不願意去,刑部可以去,斷不使國家失了絲毫體面……這有什麽可猶豫的,沒錢、不許就是了!與我一杯羹的事情,早在當年南京便說清楚了,怎麽現在反而猶疑起來?!只因為是官家生母嗎?!”

這話說的,其余人倒是想讓他王庶去,可無論如何,這活都輪不到刑部吧?

故此,轉來轉去,朱勝非無奈之下,只能頷首,卻又公開提出了一個條件:“下官待會便走,但臨行前有一事要幾位相公一起給個應許……”

趙鼎等人一起蹙眉,只覺這廝實在是太過分。

孰料,朱勝非嘆了口氣,卻就在這秘閣之中搖頭以對:“下官別無他請,只想請諸位許下官此事之後便辭職閑居。”

眾人各自一怔,也都有些愕然。

話說,這些日子議和之事弄得大家欲仙欲死自然是真的,但官家將大權下放,一群人在秘閣中操弄國家大事無忌的感覺也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還真沒幾個人想著辭官歸家的。所以一時間,這些人不知道他是真的覺得受了委屈,還是在以退為進,拿這個跟宰執們討價還價。

停了片刻,趙鼎無奈蹙眉:“朱尚書,你是堂堂尚書,辭職總要官家首肯的。”

“這個下官自然知道。”朱勝非坦然以對。“官家那邊自然是官家那邊,下官自會有公文交代,但先要諸位作準,許我此事後如大宗正那般告病不來秘閣管事才行。”

剛要說話,卻見樞相張浚搶先一口,直接揮袖:“我等並無異議,但請禮部先把太後迎回來如何?”

朱勝非反而如釋重負。

而此事定下,其余事端反而顯得都無所謂了……當然了,只是理論上的無所謂,嶽飛的劄子,韓世忠、吳玠的出關,官家自暴自棄的態度,哪個能無所謂?

但正所謂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咬,連上次暴動的事情都忍過了,還有什麽不能忍的?

就這樣,當日秘閣會議匆匆結束,別的各處都不提,只說朱勝非自往滑州去匯合權邦彥、張榮去接太後,卻不料那邊順利的簡直不可思議……朱勝非以禮部尚書之尊抵達彼處,咬牙傳達了中樞明確無誤的態度,也就是不會給哪怕一兩金錢,態度剛一亮出來,對面便冒出來一個不知道在哪裏藏著的大名府行軍司都統高景山,鞭子直接抽到那隨行渤海籍猛安的臉上,後者便老老實實將人放回了,連本錢都不敢要。

兩宮太後,就此過河……事情順利的宛如夢中一般。

而兩位太後既然過河,自滑州到東京才多少點距離,不過第三日,鄭太後、韋太後,便在朱勝非、權邦彥的護送下回到了東京城。

官家自稱有恙在身,又說思念諸位太後、母妃過度,生怕一見面就哭暈過去,壞了體統,所以居然沒來迎接。

但除了官家沒到外,其余禮儀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呂公相以下,諸相公引文武百官出城十裏相迎,然後潘、吳二貴妃出面,在諸相公的協助下,於城門處正式將兩位太後鑾駕接上。

至於這期間,兩位太後如何一一與在北面聞名的幾位相公相見問候,稱贊他們是諸葛武侯一般的人物;又如何要見在北面知名度最高的韓世忠而不可得,竟是只見了個楊沂中;最後,兩位貴妃又如何與兩位太後在城門口抱頭痛哭,引得圍觀百姓想起靖康往事一起痛哭……種種插曲,就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