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輿論(續)(第3/4頁)

鄭修年茫然失措。

而鄭億年卻是憤憤一拳砸到床頭幾案之上:“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真就去濟南呢,還能多活半年!說不得還能晚個一兩年再被流放……”

鄭修年微微一怔,卻是欲言又止。

鄭億年看著自己兄長神色,也是一怔。

“逃了吧……”鄭修年用略顯顫抖的聲音小心道。“老二,咱們兄弟逃了吧!以咱們的家門出身,去了濟南,必然被劉豫奉為上賓,在那裏當個大官,攬些財貨,等張俊嶽飛回頭去打的時候,咱們就從後面出海逃走,去高麗、去日本……等到天下平定再改名換姓回來,或者幹脆再不回來……這豈不是一條生路?”

鄭億年眼神閃爍,足足沉默了十幾個息方才慌亂搖頭:“這是一條生路……但兄長你想過沒有,若只咱們兄弟,逃便逃了,可大嫂、侄兒侄女怎麽辦?帶著他們一起逃,怎麽能逃出去?而若咱們走了,不帶他們,到時候咱們享了半生人間富貴,他們卻被株連下獄,你我於心何忍?”

鄭修年徹底絕望……他如何舍得妻兒。

但也就是此時,其弟鄭億年卻在燈火下微微掩住鼻口,小心相對:“但若是兄長一人逃竄,我留下,卻是個兩全其美的生路……”

鄭修年茫然擡頭,看向了自己胞弟,儼然不解。

“兄長……”鄭億年上前半步,小心在床前低聲解釋。“你那日去了蹴鞠場,這事遮掩不住,否則我一定代你承擔這個罪名,然後讓你去開封府檢舉,以求脫罪……”

鄭修年怔了一怔,卻是死死盯住了自家胞弟。

“兄長,你且去濟南,大嫂我自替你來養。”鄭億年終於咬牙而對。“事到如今,這是保全咱們全家的唯一出路!”

鄭修年張口欲辯,卻始終不能言語,只能枯坐榻上。

“兄長,你走了吧,一個健壯男子,想逃出去還是八九能成的。”而鄭億年見到自己兄長不願言語,卻是幹脆將方案徹底托出,以作應對。“你走後,我拖上半日,再去開封府檢舉,既有大義滅親的檢舉之功,便可說動咱們的親舊求情,讓禍不及妻兒了……屆時,兄長自在濟南攬錢、逃高麗,再偷偷轉回,而我自在東京城裏撐著家門,替兄長照看大嫂……這才是正經活路!要兄弟我來說,你若狠得下心,就不要驚動大嫂他們,趁著馬上天黑,立即化妝偷偷走掉,我送你去馬行街夜市候著,天一亮就隨夜市眾人出城向東去,直奔濟南!”

鄭修年聽了半晌,忽然就在床上抱著小被子大哭起來。

之所以大哭,不是因為走投無路,而是因為他想了又想,自己弟弟這個方案還真就是眼下最優的出路……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舍妻兒和自幼生長的東京城,而越是不舍,反而越是清楚得趕緊走。

事到如今,只能說悔不當初!

那日但凡少喝些酒,少聽高堯康、高堯輔兄弟(都是高俅兒子)的攛掇與鼓動,都不會惹出這般禍事來。

就這樣,鄭修年哭了半日,到底是如木頭一般,被鄭億年半強迫式的換上家仆衣服,然後被鄭億年拽著,裝成主仆從後門出去,準備往馬行街夜市而去。

然而,兄弟二人剛一出後門,走了不過五六十步,便在後門巷口被一夥子打著燈籠的壯漢給堵住了,然後被帶到了對面巷內的一個鍋貼豆腐攤子前。

燈火之下,面對著正在就著豆腐喝茶的楊沂中與萬俟卨,鄭氏兄弟二人面色煞白,而之前一度還有僥幸心的鄭修年,更是直接癱倒在地。

鍋貼豆腐攤主與一旁茶攤的攤主早早被帶離現場,而楊沂中打量了一下這對兄弟,卻是難得展露疑惑表情:“你二人如何這般不知機?含芳園題詞這麽大的破綻,為何今日才想通透要逃?你們兄弟知不知道,人家前太尉高俅的三個兒子,老三昨日便出首,告了他兩個哥哥在含芳園跟你相會的事情,並直接暗示那歪詞是你題的,而我們若非是為了等你們兄弟,早就大舉抓人了。”

鄭氏兄弟徹底失聲,半晌才由鄭億年上前拱手:“讓兩位勞累了。”

“勞累稱不上。”楊沂中不知道是不是宮中憋得緊,表情愈發生動。“只是害得我與萬俟禦史在這裏足足吃了三頓鍋貼豆腐,也不好去吃些別得……我年輕倒也罷了,萬俟禦史剛剛還說昨夜肚脹!”

“好了……”萬俟卨也是無力,直接擺手。“是鄭修年要走對吧?那便走吧!到了濟南,你有兩件事要做……一個是尋偽齊宰相洪涯,與之建立聯系,不用太直接,隱晦一些,那人自會懂得;另一個是要將你能打探到各自情勢,盡數與濟南靈鷲寺的主持說清楚。如此,你妻兒非但無恙,你弟也能出任實職,你將來也可有個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