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店論(第2/4頁)

“如何說?”胡銓迫不及待。

“一來,張漕司(張浚)雖然總攬五路轉運之責,卻只是轉運使,又沒加節度使,所以此事必然要有宇文相公首肯,否則便是明明白白的越矩、亂行。”這年輕人坦誠言道。“二來,這王燮乃是曲大去後關西官職第一的大將,事關關西軍務,而如今代替昔日王經略為陜西兩路經略使,怕是一旦有戰事便要總攬五路軍事的,乃是胡經略(胡寅)……故此,若要處置王燮,反倒更像是胡經略本務多一些,最起碼得讓胡經略知道。”

而聽到胡寅出場,這店中角落裏,正在默不作聲等飯菜的二人,一個年長、一個年輕,堪似父子,俱為士人裝備,聞言幾乎是齊齊擡起頭來,稍微表達了一下關注。

“允文,你是想說,此事乃是關西三大員合力為之,處心積慮要殺王燮,而張漕司只是操刀之人?”飯菜開始端上,胡銓兀自斟酒,卻依舊張口便來,不管不顧。“而且,既然是三大員合力,那說不得官家這裏早有底細,甚至以咱們這位官家之前做派,怕是出自他授意也說不定,只是咱們不清楚,當成新聞來講了?”

那名允文,字彬甫的年輕人,自然便是蜀中名門之後,唐時宰相虞世南之後的虞允文了,聞言再不說話,卻是微微猶疑之後,復又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胡銓的道破。

非只如此,周圍人也多有思索,唯獨角落裏那二人中的年長者微微搖頭。

話說,所謂近來引起震動之事不是別的,乃是關西再次出現的將相之爭,而且跟當日曲端扣押經略使王庶、鞭打禦史中丞一事相比,這一次更加過分,乃是巴蜀五路轉運使張浚忽然動手,直接宰了關西那邊武臣中官職最高的王燮!

事情經過非常簡單,也很清楚……之前宋江余黨史大郎在興元府(漢中)稱帝謀逆,攻打興元府城,而因為關西早已經有宇文虛中這等使相在彼處,朝廷卻是並未做太多幹涉。

所以,幾乎是理所當然一般,知鳳翔府的王燮作為最近的,也是關西遠遠高於其他武將的武臣之首,即刻為都統制,入漢中總攬平叛軍事。

然而,這廝在漢中平了好幾個月的叛,東邊京東這裏跟偽齊戰事都開了戰又都結束了,他那邊還在平叛……更有甚者,到了上個月,也就是七月份的時候,他居然讓史大郎從漢中山溝子裏鉆出去了!

具體是奇襲子午谷還是一意出祁山,沒人知道,反正史大郎忽然就出現在了長安西邊,準備打長安。

然後更荒誕的事情出現了,之前合鳳翔府、興元府、熙河路,還有巴蜀四路援兵之力,甚至還有武關守將、禦營中軍統制辛興宗的協防,卻始終拿不下的史大郎,在胡寅匆匆派出的涇原路援軍攻擊下,一戰而滅,身首異處。

據說,真正參與交戰的只有涇原路兵馬都監吳玠率領的五千眾而已。

對此,王燮是有說法的,他的意思是,史大郎的精銳都已經在漢中被他王大將軍給消磨幹凈了,跑到長安的史大郎只是一個空殼子,所以功勞苦勞還是他的,吳都監當然也有功,但未免取巧……你還別說,這個說法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最起碼邏輯很通順,很難辯駁。

於是乎,之前就在興元府邊上利州(廣元、葭萌一帶)坐鎮的巴蜀五路轉運使張浚,當時就發信過去,說他將親自帶著大批財帛物資,去興元府勞軍,讓王燮先等等他再回鳳翔府。

而接下來的戲碼跟當日趙官家在鄢陵幹的破事幾乎一模一樣……張浚輕騎入漢中,入了軍營,先尋得算是自己下屬的熙河路隴右都護劉錡,然後又讓劉錡串聯匯集了各路兵馬主將,這才堂而皇之入了興元府城,去見王燮。

到此時,張浚已經事實上掌握住了漢中各路部隊的控制權了。

不過,張德遠畢竟是文化人,再怎麽模仿也不至於像某人那般跌了份子,人家先是跟王燮吃飯,而且一邊吃一邊還在說勞軍的事情,吃了一半起身上廁所,再回來的時候,王燮就已經沒氣了。

據說,連劉錡都儒將作風,沒有親自動手,只是著甲士將他綁起來,然後用沾濕的麻布於席中活活悶死,半滴血都沒漏出來。

話說,這種事情,雖說有劉光世、丁進、範瓊,乃至於杜充之事打底,雖說閉上眼睛也能想到王燮肯定有跟劉光世那般的取死之道,但之前畢竟是趙官家以天子權威幹下的破事,而趙宋官家的胡作非為,大家多少年都已經習慣了。

這一次,張浚以一個區區轉運使做下這般事,卻是不免讓之前沉浸於文華風氣的東京城上下一時悚然起來。

更不要講,蜀中那個特殊的地理環境,張浚殺了王燮,又以轉運使身份接手了軍權之後,萬一來個燒毀棧道什麽的,那可就樂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