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不公不正(第4/5頁)

“這當然是極好的。”尤學究早就猜到人頭是孔彥舟了,卻又追問不及。“關鍵是此去東京,嶽太尉可有其他說法?”

“有!”張榮站起身來,扔下只啃了兩三口的瓜,卻又顯得有幾分古怪之色。“他說,到了東京,不要去都省和樞密院,只先去尋什麽小林學士,說此人是當日俺做鎮撫使的保人,也是個妥當有勢力的人,要是經小林學士直接面了聖,便能妥當了……”

“只說找人,沒說面聖又怎麽樣?”學究依舊不解。

“俺也這般問了。”張榮面色愈發古怪。“小嶽卻說,只要面聖便可成了,因為那官家跟俺一般是個講義氣的。”

尤學究也是茫然……任誰都想不清楚講義氣的官家是何等形象?

但茫然歸茫然,誠如張榮之前帳中那番演講所論,眼下的政治、軍事局勢,都不允許梁山泊和東平府繼續維持半獨立局面了。而張榮又是個能用最樸素道理窺破大局的人物,知道金人才是大敵,所以往東京一行已經不可避免。

再加上嶽飛也第一時間表達了誠意,於是乎,翌日一早,決心已定的張榮便尋了一些部中騎兵,帶著劉麟和那個貼了些許瓜子的人頭,順濟水一路向西,直接往東京而去。

非只如此,張榮乃是個急性子,既然決心已定,他反而不做什麽盤桓猶豫,一路上也不與地方官打招呼,只是一意輕騎疾馳,直接將劉麟捆到馬背上便狂奔不止……平陰距離東京正好五百裏,而張榮卻是漁民出身,這幾年才熟練騎馬,所以有些尷尬,花了三日半才到東京。

這日中午,一行人來到東京城著名的南熏門,此時因為趙官家在此已經半年之久,往來人口與經貿往來幾乎以一種加速度的方式神速恢復,所謂恢復速度越來越快,再加上最近又開了恩科引來南方無數士子、富戶到此之故,著實恢復了幾分熱鬧,更讓張榮等人咋舌不已,不敢相信這便是年前還幾乎算是空城的大宋首都。

但不管如何了,報上姓名、官職,拿出正經官印,亮出馬背上狼狽欲死的劉麟,展示出放在魚網裏已經有些發臭的那顆人頭,南熏門值守都頭,經常自吹自擂與嶽太尉相識的貝言當然不敢怠慢,趕緊拍胸脯,要親自引著張鎮撫往都省、樞密院那邊匯報。

可是張榮自得了嶽飛吩咐,根本不願意去什麽都省見什麽樞密院,只要見小林學士……貝言一個都頭,萬般無奈,只能一面將對方一行人和那顆人頭安排到歸入軍管的大相國寺內,一面親自引著張榮部屬去尋小林學士的宅邸,同時還不忘讓下屬分別去都省與開封府做匯報。

大相國寺環境幽靜,納入軍管許多日的和尚們聞得是一位鎮撫使入寺,自然竭盡全力,便是人頭也都強做未聞。

而張榮在寺內沖了涼,又吃了一些和尚們送來的肉包子,坐在那個遠離工坊的幽靜大院子裏歇息片刻,所謂風塵盡洗,卻又漸漸忐忑不安起來。

他實在是不知道,萬一那小林學士未至,什麽都省樞密院的人先來了,自己又該如何?

唯獨學究不在身前,乏人說話,這張鎮撫便只好將那孔彥舟的首級連漁網放到院內樹蔭下的石桌上,然後將恢復了幾絲精神的劉麟喚來。

“好教張頭領知道,我也不曉得誰先來。”劉麟鐵青著臉做答。“照理說,都省是宰相管的,什麽都理會,樞密院是樞密使管的,多管軍事,所以你這事本該是都省、樞密院搶著來管……但偏偏城門前你也見到了,此時正在開恩科,眼下都省和樞密院說不得就會怠慢你,還真就讓那小林學士先來了。”

“那不正好嗎?”換上一身寬松絲袍,卻怎麽都覺得別扭的張榮聞言反而釋然。“倒是劉太子,你一路顛成那樣,如今又到京城,必死無疑,為何還要強做樣子?”

同樣洗了澡、吃了包子劉麟愈發嚴肅:“死則死矣,我劉麟卻要留足力氣,好在都省那邊當眾喝罵趙宋官家,慷慨而死,以示史冊。”

張榮連連點頭,卻也懶得做理會,只是在這微微發臭的大相國寺某座院中靜坐等待消息。

而隨著日頭偏西,就在張榮漸漸焦躁之時,忽然間,之前隨那南熏門貝都頭去找小林學士的心腹終於回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衣著隨便,卻望之便有富貴之氣的人,一個年輕,一個稍大,引得張榮一時猶豫,不知哪個是正經學士。

但來不及多想,那兩人進來以後,忽然又有兩名鐵甲將軍不顧暑熱,兀自引數十名全副武裝的甲士強行進入,當場鎖住這個院落,引得張榮一時緊張。

“叩見官家!”

就在這時,齊國太子劉麟忽然就在石桌前俯身叩首,再擡頭時居然涕泗橫流。“官家明斷,我父子乃是金人強著做了什麽皇帝的,本非實願!官家可赦曲大,為何不能赦了我,以作馬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