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堂論(第2/5頁)

而一念至此,明明剛剛呵斥完畢,此人鬼使神差一般,卻又下令讓使者進入,也是讓來報信小校莫名其妙。

“以下犯上,罪在不赦,嶽鎮撫還有何言語?”見到李逵當先入內,酈瓊率先作色,而事先得到言語的室內十余名將佐甲士也齊齊振甲拔刀。

然而,李逵進入門內,並不搭理對方,對那些拔刀的甲士更是置若罔聞。

非只如此,他居然直接側身立在門內一名擎刀甲士身側,扶刀肅立,宛如侍衛一般不動,弄得屋內所有人齊齊又去看酈瓊。

而不待酈瓊出言,就在這時,又有一名雖難掩疲色,卻更難掩一身詩書貴氣之人,穿著大紅官袍昂然入內。

見到第二人進來,酈瓊色厲內荏之態便徹底顯露,當了多年學生,見慣了官場貴人的他幾乎要本能起身迎接。

但根本來不及如此,迎面之人便開口相對,將酈瓊徹底驚在座中:

“本官乃是政和年間進士出身,姓林名景默,靖康末、建炎初知壽春府,現為翰林學士,掌內制……官家有口諭,東京留守司統制官酈瓊,即刻協助濟州鎮撫使嶽飛整頓城防、安撫百姓,然後便隨本官速速往城內衙署面聖!”

酈瓊再度目瞪口呆,只覺今日事徹底荒唐透頂!

但見著身前之人昂然立在那裏,卻偏偏半點反駁言語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的見識和經歷告訴他自己,此人是真的翰林學士,而且就是那個早有傳言的官家身前最心腹小林學士,所以此人所言也必然做不得假……非只如此,嶽飛突然的荒唐舉動也得到了一個徹底合理的解釋。

一切的一切反而都說得通了!

稀裏糊塗的,腦子宛如一片漿糊的酈瓊僅僅是遲疑了一瞬間,便在來人的嚴肅逼視之下直接從座中起身,然後恭敬俯身行禮,口稱‘得旨’!

且說,小林學士兵不血刃控制住了酈瓊之後,飛馬來報之時,趙官家與嶽飛卻已經來到了城內署衙之前,正準備下馬入內。

而聽聞報訊,趙玖卻是回頭相對:“李逵畢竟只是一統領,鵬舉要不要先去接手城防?”

嶽飛微微一怔,便醒悟過來,官家不是擔憂城防,而是怕他待會對上杜充時因同鄉之情多有不便,但事到如今,他怎麽會顧忌這些,便立即搖頭:“好教官家知道,酈瓊出身州學,是個講規矩的,林學士既然拿捏住了他,便不會再生亂。”

“那就去召集全軍所有統制官以上來城中相見……能做到嗎?”趙玖再度詢問。

“能!且非臣不可!”嶽飛陡然嚴肅起來。

“那就去吧,軍情緊急,咱們都不要耽誤時間!”言至於此,趙官家不再多言,而是直接帶人邁入身前的衙署。

相對應的,嶽飛也沒有再糾結什麽,只是讓張憲引踏白軍圍住縣衙,兼留下保護趙官家,便也即刻回身上馬,單騎出城而去。

話說,誠如嶽飛所言,杜充已經數十日閉門不出,盡失軍心人心,各部軍官早已經議論紛紛,流言四起,偏偏各部又互不統屬,此時以杜充的名義倉促召集各將入城反而會生疑生亂。

那麽在這種情況下,能同時取得王彥部與東京留守司其余兵馬認可的,怕是只有他嶽鵬舉一人了……尤其是王彥,他率八字軍扔下根據地孤軍南下,地熟卻人不熟,很受孤立,相較而言,嶽飛雖與他有私隙,但畢竟知根知底,大事上反而會更信任對方。

且不說此事,嶽飛既走,趙玖在張憲的引導與甲士的環繞下,昂首步入鄢陵城的縣衙,卻順利的出乎意料……這不僅僅是因為嶽飛派遣了張憲和踏白軍相從,也不是酈瓊的軍令這麽快傳達到位,而是因為,衙署內不只杜充一人。

須知道,東京留守司的高級文員、開封府衙的屬官,此刻有不少都在這鄢陵縣城的縣衙之內,而這其中不乏認得趙官家這張臉的人。

實際上,縣衙內的官吏剛剛見到門外街道騎兵甲士密布,也以為是兵諫,卻是剛剛尋到衙署內的幾位首領,聚集於正堂之上,但根本來不及說兩句話呢,趙玖便已經繞過影壁,穿過前院,來到正堂的門檻之上。

而這時候,堂上為首之人乃是進士出身、此次隨行掌握軍法的東京留守司推官郭仲荀,其人只是看了來人一眼,便如遭雷擊一般,於惶惶之中大禮下拜於地,口呼萬歲,引得縣衙內的吏員、士卒措手不及,只能隨之下拜。

其實,郭仲荀進士出身,官職又不低,那君臣驟然相見,按照這年頭文官的地位,本無須行此大禮的。之所以如此,乃是他身為留守司推官,又是此番出征的文官二號人物,本身大略清楚杜充這些日子幹的破事影響有多壞,也知道數日前杜巖失蹤的事情必然有後續,所以見到趙官家之後,本能猜到了最惡劣的情形,卻是帶著心虛請罪之態下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