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召見(第2/6頁)

實際上,隨著杜充的劄子送來,上午開始,之所以一直議論到下午,就是很多文臣意識到大局堪憂後,重新建議趙玖南下襄陽,以圖萬全,跟不少還堅持南陽派的人發生了激烈的辯論與對抗。

而回到眼前,即便是劉子羽和楊沂中也只是說,這支突然選擇離開金軍大營的部隊有可能是誘敵,卻也沒有否認對方可能真的會去支援完顏撻懶。

那麽可以想見,南陽派和襄陽派必然還會因為這次事件的兩種主要可能性,繼續爆發沖突。

與此同時,趙官家和呂樞相的權威已經在下降中了。

“官家。”

果然,跟過來的殿中侍禦史李光本能向前,且言語懇切。“軍事上的事情臣不知道,但臣以為,從長遠計,還是去襄陽妥當些……一旦去了襄陽,以南陽之堅固和襄陽之必取,方能使金人失措。”

“焉能棄南陽而走?”胡寅怒發沖冠。

“南陽城堅砲利,何談棄?”李光對待自己名義上的頂頭上司,渾然不懼。

“若去南陽,官家安全誰來保證?”劉子羽此時居然跟胡寅站到了統一立場。“萬騎奔襲下,誰能當之?”

“讓本就在城東的王德率本部隨張景一起護送,這就有一萬精銳禦營大軍,再讓屯駐穰縣(鄧州前州治)的辛企宗(二辛)前來接應,這樣就有一萬六七千兵馬。如此軍勢,再加上王夜叉的武勇,沿途河網密布遲滯,足可保官家太平。”說話的是中書舍人範宗尹,這是最近李光、李若樸二人新近尋到的戰友,是今日殿上辯論時襄陽派的中堅。

“範舍人!”劉子羽本在氣頭上,聞言幹脆壞了規矩。“足下是襄陽鄧城人!當然想讓官家去襄陽,你是巴不得就讓官家幹脆一直留在襄陽建都吧?!”

“我是為私心嗎?!”範宗尹也是勃然大怒。“待到天熱,金軍撤走,官家自可回鑾南陽……倒是你劉參軍,官家將樞密院軍事參謀之事盡數托付與你,事情到了眼下局面,你有什麽話可說?韓世忠為何會中伏?王彥、馬臯、嶽飛的事情有沒有疏漏?!而且開戰前全軍空耗等待近月,繼而輕敵,以至於張資政被突襲身亡,此事……”

“此事如何?”

“此事難道與你刻意忽略五馬山義軍無關嗎?”才三十歲的範宗尹也是被逼急了。“你以為我們不知道,馬擴馬總管當日是因誰剛愎自用,關入真定府牢中的?”

劉子羽頭疼欲裂:“如此說來,我便有私心了?”

範宗尹剛要說話,忽然間,還穿著上午紅袍的趙官家面無表情,雙手撐開雙肘、扶著腰中牛皮帶,直接從二人中間走過,然後一言不發下城去了。

城上兩撥人登時冷場,卻是各自勉力收聲,隨之散去。

回到行宮,趙官家也並未再做討論,而是直接用飯,然後往後宮歇息。

唯獨其人明顯心煩意亂,壓力巨大,吳瑜見狀,倒是想主動安慰。可她年紀有限,根本不知道事情根本,說來說去也只能說讓城中大臣皆是賢良之輩,官家當廣開言路,有問題多與這些人商量雲雲……

殊不知,趙官家一半是憂慮於局勢,一半卻正是被這些‘賢良之輩’給逼的。

如此寬慰,哪裏有用?

不過,好在吳瑜也看到了趙玖愈發不耐,該說的說完便不再多言……

當晚無言,睡到二更時分,忽然間,有人主動拍門,將官家驚醒!而上一次拍門,還是呂頤浩私下進言。

而趙玖恍恍惚惚起床,允許藍珪、馮益進入,二人卻說是楊沂中、陳規、呂好問求見,不免疑惑。

且說,楊沂中和劉晏輪番在晚間接替梁紅玉承擔行宮坊宮禁,呂好問和呂頤浩也輪番在前殿側室休息值守,而今晚正是楊沂中與呂好問執勤,那麽無論出什麽事情,都必然要此經二人之手,所以稱不上‘求見’。但負責城防的陳規此時到來,那就有些奇怪了。

難道是城外金軍夜襲?

沒聽到動靜啊?

要麽是城防出了什麽岔子?

不過,這種胡思亂想很快就被終結了,陳規、楊沂中、呂好問都不是真正的求見者。真正求見趙官家的,乃是一個離開南陽十余日復又折返的年輕官員——杜充次子杜巖。

他騎快馬連夜趕來,自然要驚動陳規了。

“官家!”

在要求只能有侍衛相伴之後,殿後走廊上,滿身狼藉,神色恍惚的杜巖俯身下拜,就在身後楊沂中的目視之下,對著趙官家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臣、臣父與、與金人右副元帥撻懶交通……相約不戰!”

此言既出,原本小心防備的楊沂中先目瞪口呆起來,而杜巖卻也如泄了氣一般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再無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