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選詩(第2/4頁)

萬俟卨自然先附和幾句趙官家高論,而稍駐之後,復又幹脆再言:“至於重陽詞……詞乃詩之別體,到本朝方興,雖有幾首重陽詞卻也只是本朝名家所做,但臣隨意想來,卻只是想到易安居士那句‘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此言一出,除了小林學士外,連著趙官家,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連胡閎休都漸入氣氛,微微尬笑一聲。

而趙官家笑完之後,也是再度頷首:“不錯,這首詞雖是閨怨詞,只是捎帶了這重陽二字,但卻寫到了絕妙的份上,僅此一句,莫說重陽詞,便是自古以來多少閨怨辭賦詩詞,也被要這句壓下去了……實際上,剛剛林學士議論,恐怕易安居士自己另一首《一剪梅》,也只能整首比過來,單句也是比不上這句的。”

“官家所言甚是。”萬俟卨也跟著笑道。“看來臣又與官家、吳娘子、林學士、劉統制相合了。”

“有人說六一居士、安石公、蘇學士那兩代人風華絕倫以後,我朝文華余韻止於二十年前,往後詩詞一道便只是葉夢得等人了。”趙官家可能是喝了酒,今日言語頗多,竟然接過話繼續笑談不斷。“這不是玩笑嗎?哪裏能因為易安居士是個女人便能裝作看不到她?此人將來怕是要與那幾位相提並論的。只是不知道往後這天下局勢往哪裏走?原本該接易安居士之後的那幾位還能不能再出來,出來後還能不能寫出來‘挑燈看劍’……”

這番話萬俟卨與胡閎休聽的是莫名其妙。

一來,這二人出於本能,都不覺得易安居士一個女人憑幾首詩詞就有資格跟歐陽修、王安石、蘇軾這三位相提並論,便是有一個官家推崇也做不到;二來,官家後面什麽話他們根本就沒聽懂,什麽‘該接易安居士之後的那幾位’,說的好像一定能有人能站出來順著歐陽修、王安石、蘇軾、易安居士往下走一般……還什麽‘挑燈看劍’?

看來,官家應該是真醉了。

“萬俟卿是這般言論,胡卿怎麽說?”趙官家從旁邊束著皮甲袖套的吳夫人手中接過一杯酒後,繼續捧杯相詢。

“臣無話可說。”胡閎休沒當面上諫,已經是看在國家危亡,正要留存有用之身的份上了,如何還會參與議論。

“詩詞皆合,看來這重陽詩詞各自魁首已有定論。”趙官家一飲而盡,撫掌相對。“但這兩首放在此處豫山之上,放在此時兩國交戰之時,卻有些不合時宜……”

這不廢話嗎?

萬俟卨與胡閎休幾乎是齊齊在心中暗嘲。

且說,胡閎休並未多想不提,萬俟卨細細思索,卻更加多出了一身冷汗——易安居士那首閨怨詞極好,但不合時宜是必然的,而‘遍插茱萸少一人’,在趙官家本人身前卻不只是不合時宜,更是要命的言語了!

還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怕是遙知兄弟住地窖,坐井觀天少一人吧?

不對,還有個信王在五馬山不知真假,或許是‘少二人’也說不定。而且,也難怪那城府極深的小林學士一直不露笑意,看來不是人家不懂迎奉,而是自有一番計較。

思索之中,趙官家已經再度出題了:“至於兩位到來之前,我們正要再論一首不拘題材,正合此間情形的妥帖詩詞來,卻始終未有所得,你們兩位不妨試著想一想……”

萬俟卨自然不敢怠慢,但心思也警醒了不少,便小心相對,以免再鬧‘憶五國城兄弟’的笑話:

“官家,臣冒昧問一問,之前官家與三位可有所得?”

“沒有。”趙玖一飲既罷,幹脆相對,卻又真的從身後不知何處掏出一本《唐詩散集》來,擲到兩個新來之人身側。“一開始想了幾首,卻都不對路,正準備翻人家吳娘子的書呢,你們也可以翻一翻……”

胡閎休擡手接來去看。

萬俟卨卻只覺得好笑,堂堂太學生記些詩詞還要翻書?

唯獨此人什麽心思都不敢顯到臉上,便一邊捧杯一邊奮力去想,而且很快就想到了一首勉強應景的。

“官家。”萬俟卨正色相對。“李太白有一首《九日登巴陵置酒望洞庭水軍》,今日官家登豫山,雖不見水軍,卻可全窺這豫山大營!所謂‘酣歌激壯士,可以摧妖氛。’豈不應景?”

眾人紛紛沉吟,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首先,這首重陽詩難得提及戰時、軍中,又有激勵之意,似乎非常應景;但與此同時,這首詩大部分都明確在說戰船、水軍之勝,非要說可以應對山下大營,未免有些強行了。

“你們覺得呢?”等萬俟卨又吟誦了一遍全詩,趙官家主動以手相指,挨個相詢。

“奴家覺得還好。”吳夫人也用了民間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