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雨水(下)(第2/4頁)

平心而論,這五兄弟五統制,在這個特殊時節裏,比林家九個知州都要強一些的,真的是一把天胡牌……因為九個知州是幾十年間陸陸續續出任的,而辛氏兄弟的五個統制卻是同時擔任的。

實際上,在八公山之前,軍中便有劉張韓辛禦營四大將的說法,劉是劉光世,張是張俊,韓是韓世忠,這三個都是獨立的方面大將,而辛卻是指領著一窩子兄弟的辛興宗了。

然而,好漢不提當年勇,只說眼下造化弄人,善於迎奉的辛興宗一輩子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潑韓五給搶了聖眷……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真的是潑韓五的問題。

不要說辛氏兄弟自己,就連禦營中喂馬的都知道,他們幾兄弟落得如今這個局面,根本就是因為韓世忠三字。

拋開官家和李綱李相公出於人盡皆知的心理將幾兄弟刻意分離,辛氏兄弟遭遇的兩次重大打擊其實都是在八公山下。其中一個是沒能參與淮北拔營一戰,從而徹底在禦營中成為二流部隊的代表;另一個卻是在整編時,資格極老的辛興宗停在了統制官的位置上,泯然眾人。

然而,淮北一戰的策劃者,根本就是韓世忠本人,也不知道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正是根本沒在官家身前提這幾兄弟;至於官家整編時的作為,也儼然是為了給韓世忠臉……沒辦法,當時行在要西行,就是禦營左軍和禦營中軍,雙方按照大宋軍隊的傳統,本來就相互抵觸,那要真讓辛興宗冒頭,以潑韓五彼時的跋扈,怕是真能一轉身就偷偷拔刀子!

都說官家偏私潑韓五,文臣們說,張俊也說,譬如王德王夜叉,一喝酒也扯淡,說什麽若非官家偏心韓世忠,他現在早就怎麽怎麽樣了……然而,文臣們覺得偏私,那是文武之爭;張俊張伯英覺得偏私,根本就是勝利者之間爭寵罷了;便是王德,你看他敢不敢在官家面前扯一個‘偏私’?說的好像他王夜叉現在不是禦營中軍裏面官階最高的那個一般。

實際上,官家偏私潑韓五導致的最大受害者,不是別人,正是辛氏兄弟,只不過和張俊、王德相比,辛氏兄弟如今連喊冤的能力都沒……

“防禦!”

就在辛氏兄弟愁眉苦臉,枯等中軍那邊敲響鼓聲的時候,忽然間,軍舍外有人遙遙出聲。“防禦在嗎?”

所謂防禦,乃是防禦使的意思。

前幾日,陪都中幾位相公連著吏部整理了之前行在各種任命,對著趙官家所指的各種亂七八糟差遣打了一個大略的補丁……譬如張所這種兩路制置使,趙官家稀裏糊塗給人家任命的時候居然沒有提閣職,此番卻是在吏部的建議下從龍圖閣直學士一口氣蹦到了資政殿學士。

還有馬伸、劉洪道等人,也都補齊了各種待遇,李綱更是專門加了節度使,成為公相加使相的奇葩存在。

相對應而言,禦營中軍這裏的各部統制們,卻也在寄祿階官上給統一整理了一番,大略都只是橫行副使那個規模,王德最高也不過是跟嶽飛齊平的第三十階武節大夫,沒到諸司正使。唯獨其中辛興宗此人著實資歷最長,早年間就是遙郡團練使了,這次到底又無過的,所以中樞那邊無奈,卻是捏著鼻子給了他一個遙郡防禦使的職銜。

至於說,王德近日嘀嘀咕咕,妄想以這次軍功進位都統兼南陽四壁防禦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個差事因為東京兩次圍城的緣故,有點稀裏糊塗的。

回到眼前,按照這年頭的稱謂,禦營中軍的辛氏兄弟自然是大辛防禦、小辛大夫了,也幸虧如此,不然都是統制,若是有朝一日五兄弟齊聚,又該如何稱呼?

三道天下第一?四永當世無雙?

“是胡閎休。”辛永宗聞得聲音,一時振奮。“他是軍中難得的讀書人,又是個有主意的,還是個手眼通天的,且聽他來說。”

長兄辛興宗聞言連連搖頭,卻是不以為然:“此人固然有主意,卻是極有主意的,而且這些日子若即若離,咱們兄弟如今處境,怕是沒法子讓此人給出主意。”

不過話雖如此,人家已經到了軍舍外,又是靖康後舍了範瓊隨著他們兄弟顛簸了一年多的正經讀書人,更兼是個‘手眼通天’之人,而辛氏兄弟如今卻正落寞,如何又能怠慢?

於是,兄弟二人居然一起出迎,將這區區‘保義郎’胡閎休引入舍內……保義郎,跟牛臯前幾日剛剛從洛陽大崔將軍那裏得到的官身一模一樣,是大宋五十三階武官職銜中的第五十階,跟嶽飛的武節大夫差了大約二十層的樣子。

而歷史上,牛臯是嶽飛的副帥,胡閎休則是嶽飛的總參謀長加嶽家軍某軍正將。

且說,胡閎休今年二十來歲,面白身長,天庭飽滿,鼻翼修長,若非鬢角上一條刀傷疤稍微顯眼,又束著牛皮帶,簡直就是東華門外好兒郎的模板……實際上,此人出身太學,靖康中才棄筆從戎,然後在範瓊麾下負責城墻戍衛,後來範瓊變節,他便棄了範瓊,跟上了當時從河東往南京(商丘)尋大元帥府的辛道宗、辛永宗兄弟,所以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