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得救

強勁的箭矢飛來,未中目標,“噗”地一聲釘在地上。

在這支弩箭從身側飛過的同時,姚歡本能地抱頭,腳步倒未遲滯。

極度的驚恐,令姚歡的周身感官都進入了分外靈敏的狀態。

所幸蘇頌這位老宰相,是真的不愛奢靡,致仕後妻子兒孫,又都居於南方揚州,因而京中這座隱於坊間的小宅,前廳中院後院,都不大。

姚歡來蘇宅不下五六次,縱然沉沉黑夜裏,也熟悉路徑。身上只有單薄的衣褲,更是助她行動迅捷了不少。

她進入中院時,果斷地拐到耳廊裏,有了廊頂庇護。

“射死她!”

身後兩個歹人邊追邊喝叱,顯然是對屋上放弩箭的同夥喊。

廊頂上瓦片嘩啦啦響。

就在姚歡能看見通往前院的月洞門時,她終於挖出了自己口中塞著的布帛。

“救命,歹人謀害蘇公!救命!”

她扯開嗓子叫起來。

二月的戌末亥初,仍是人們將息之時,整個崇福坊已仿佛沉入幽潭。

姚歡這尖利的幾嗓子,直如投進潭裏的石塊般,能攪起大動靜。

她聽到身後有瓦片跌落的喀拉聲,應是那兩個歹人翻上了墻,不知他們是否放棄追趕她,準備撤走。

但頭上用弩箭那個,似不肯罷休,仍噔噔噔地沿著耳廊頂走,等著姚歡跑到前院時放箭。

院門“咣”地被踹開,與此同時,利箭也離開了弩機。

剛剛跨入院裏的邵清,只見夜色中寒光一閃。

他身形更快於頭腦,縱身而起,往那個白色的身影撲去。

邵清卷著姚歡滾在地上的霎那,箭矢釘在了邵清的袍子上。

緊跟著他身後趕到的曾緯,二話不說,指著房頂上那手持弩機的黑影高喝道:“歹人在房頂,你們,上房截住他!”

他曾四郎,不是只有情話能張口就來的,千鈞一發之下,誆人的空城計,也能脫口而出。

房上的人,怕對方真帶了人包抄、捉住自己,又想到蘇頌應還活著,兩個同夥蠢到只顧追年輕的、不曉得留個人在屋裏結果了老頭子,那麽,自己此時就算射殺了這女子,也滅口不徹底。

他遂將弩機往肩上一套,轉身飛檐而去。

曾緯幾步上前,拔了邵清袍角的的箭矢。

救人的過程再短,邵清也能感到,姚歡身上,只有小衣。

箭矢釘住衣袍,他無法再避寸步,唯恐房頂上的弩機手又補一箭,只得將姚歡蜷在懷中,壓在身下。

夜色掩蓋了邵清雙頰上突然燒起的彤雲。

曾緯扔掉箭矢的瞬間,邵清立刻彈身而起,往後退去。

曾緯見到姚歡離不著寸縷也就一步之遙的模樣,驚愕難言,急急解下外袍,將她裹了,打橫抱起,要去自家的馬車中。

宅外已有提著燈籠的本廂巡檢軍卒聞訊而來,當頭的那個看到曾緯往外走,一把攔住。

曾緯心頭一動,自家車上只有個車夫,萬一回城西曾府的途中仍有危險……

他遂淡淡道:“在下是樞密院曾布的四子,此乃我家女眷,我須先帶她回府醫治。其後若有司查案,自可來曾府要人。勞煩軍爺派個手下去稟報本廂指揮使劉雲起,來帶人引我們一程。”

軍頭一愣,曾樞相家的?這開封城裏大人物的公子,俺一個苦當差的哪裏認得?再說了,你曾家的女眷,為何深更半夜地在蘇府喊救命?

但他見曾緯氣宇不凡,又張口就能叫出頂頭上司的名字,也不敢怠慢,招呼了個機靈的手下去本廂稟報。

邵清聞言,終於松口氣。這曾緯,其實也是個心細如發的。

他明白,當下的情形,來龍去脈不必先問,曾府對姚歡來講,至少是個安全的地方,才重要。

念及此,邵清不再耽擱,轉身往小院深處去尋蘇頌。 ……

曾府差一點像去年開封發水災那日般,夤夜亂作一團、不知道四郎在何處時,曾緯由負責城東裏坊治安的指揮使劉東廂親自護送回來了。

曾布見兒子帶著虛弱不堪的姚歡,又聽曾緯言簡意賅地說了幾句今日情狀,驚駭初息後,意識到茲事體大。

他命已是曾緯侍妾的晴荷,並魏夫人的掌院女使,帶姚歡在魏夫人院中更衣、設寢,徹夜看顧。

然後將兒子叫到書閣中。

“此事的原委,你真不曉得?”

曾布沉著臉問。

曾緯無奈:“兒子確實不知。自臘月到今,兒子每旬去她鋪子探望兩三次,她依然樂不可支地做著她的飯食買賣,臘八節那日,官家和聖人亦駕臨竹林街,兒子得知後就與父親說了呐。方才在馬車上,我也問了她幾句,她只說有人要害她和蘇公,是否那個姓苗的禦醫,她也不確定。我還要問,她卻說,要去官家和聖人面前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