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驚變(下)

太學門前風波初靜後,邵清望著苗靈素往貢院深處而去的背影,忽然轉身,疾步追上曾緯。

“曾公子可是往北?貴府馬車能否搭在下一程。”

已經撩了袍子要上車的曾緯,斜睨著他,目光裏還摻了幾分詫異。

這小子臉挺大啊。

邵清驀地湊近,低聲道:“姚娘子怕有險,讓我上車說!”

言罷,不再猶疑,就將曾緯推入車廂,自己也縱身而入。

還沒坐穩,已向曾緯道:“讓貴府車夫,速去追前頭那輛白氈頂棚的馬車,是苗太醫坐來的。”

邵清此前,已於紛亂中矚目那車,見駕車的漢子還試圖兜考生們的搭乘生意,應是尋常之人。

曾緯既聽邵清提姚歡或會遇險,心便提了上來,此際哪裏顧得情敵不情敵的,先按邵清所說去吩咐了自家車夫。

待馬兒跑起來,邵清一面透過半開的車門盯著前頭情形,一面繼續向曾緯道:“那苗太醫方才掉落的小刀,是我送給姚娘子剔雞爪的。”

曾緯眉頭將蹙未蹙:“你確定?全開封莫非就只有一把那樣的柳葉小刀?”

“兩把,另一把仍在我家中,”邵清側頭,盯著曾緯,“這刀乃我專門讓胡人朋友打制,是魚紋鋼鑌鐵,西域貨,刀柄還刻有波斯銘,意思是水。”

曾緯覺得好似被冷風嗆了一口。

波斯話?專門請人刻的?水?你的名字?

但瞧這小子眉頭皺得比自己還緊,從面容到口氣,都渾無得意譏諷的意思,此刻又關涉歡兒的安危,曾緯將一股膈應滋味硬生生咽了下去,又道:“那苗太醫,什麽來頭?”

“翰林醫局的低階奉禦。遂寧郡王在蘇迨宅中遇險的次日,是他前來看傷,姚娘子與他的確認識。但不管怎樣,他撒了謊,此刀怎可能是他祖傳!此人定有古怪。”

曾緯駭然,頭腦倒清明了些:“我昨日黃昏,還去看了歡兒,她在竹林街,無甚異樣。”

“彼處只她一人?”

“是,歡兒說,官家的姑姑德安公主在府中設宴,為長子出為東南節度使踐行,李娘子和徐娘子因教授遂寧郡王府的幾位年幼樂伎,帶她們去德安公主府侍宴三日。”

曾緯話音剛落,馬夫回頭稟道:“四郎,追上了,就是那車!”

搭載苗靈素去貢院的馬車夫,被攔下時,一頭霧水的愣怔模樣。

“兩位官人,何事?”

邵清道:“你前一趟的客人,在何處上車?”

車夫道:“那位去貢院的官人?小的在惠明寺前搭他的。”

“他當時是何情形?”

車夫撓撓頭:“那位官人,就和二位一樣,一看就是體面人呐。”

“好,有勞,你走吧。”

邵清縮回身子,閉目少頃,心間迅捷地作了一番推演。

苗太醫既要掩飾此刀,定是對姚歡做了不善之舉。

今日又不是什麽年節,姚歡照理要開市的,去惠明寺作甚?

惠明寺附近,恰是

邵清驀地睜眼,對曾緯道:“惠明寺後的崇福坊,乃蘇公頌的宅邸。此際車行往東北,會先經過竹林街,若姚娘子不在,吾等直往蘇公處去!”

曾緯對車夫道:“照此吩咐趕車,越快越好!”

姚歡似乎又回到了穿越之初的渾沌感。

與當時不同的是,她並非坐在夏月發燙的沙石路上、靠於一個溫暖的懷抱,而是被刺骨的寒意包圍。

她是被凍醒的。

黑暗中,當意識與記憶漸次恢復後,姚歡想起來,自己今日申時,被苗靈素急切地請來蘇公宅中,說是他在劉貴妃的宮婢發現了一鱗半爪的線索,要與蘇公和姚歡商議。

由於商議的是秘辛之事,蘇公打發了下人出去,苗靈素像往常一樣,為蘇頌和姚歡烹了茶,然後然後姚歡的記憶就空白了。

此刻,她發現,自己的嘴中塞著帛團,手腳都被綁著。

凍得發抖,一來是因為屋中沒有炭火、自己倒伏在冰涼的青磚地面上,二來是因為身上只剩了一件薄薄的中單,且腋下的系帶已被扯開,胸口的肌膚幾乎已因失溫而麻木了。

姚歡大驚,努力察探身體是否有異樣

褒褲完好地系在身上,兩腿間也並無涼滑濡濕的感覺。

她沒有被侵犯過。

姚歡強令自己鎮靜,耐心地等著視力去適應黑暗。

地上散亂地扔著幾件衣袍。

片刻後,她看清不遠處的榻上,也躺著個人。

她翻身從地上滾到近前,定睛辨認。

是蘇公,一動不動,但姚歡能聽見他的氣息之聲。

姚歡無法說話,只得蹭著床榻想起身,看如何去推搡蘇公。

忽聽院外傳來腳步聲和男子的交談聲,她忙又矮下身去,滾到方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