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日後。

“德榮,我埋在樹下的十二年竹葉青呢?把竹葉青給我帶上!”

“朝天,把我的扇子取來,不是這柄,這柄金鑲玉,忒俗了,要那柄翠竹篾的。”

“這馬車太素了,憑的掃我威風,換那輛寶頂的,馬也換,通通換成玄鷹司的黑馬!”

正是酉初,江辭舟站在院中,指點著府中一幹下人收拾出行。不一會兒,德榮提著一壺竹葉青,滿頭大汗地趕過來:“公子,您小點兒聲!”

江辭舟似乎不解:“為何?”

德榮往東跨院那邊望了一眼,“少夫人還在裏頭呢。”

滿打滿算,公子與少夫人成親不過十日,他前陣子去何鴻雲莊子吃酒已是荒唐,今夜在東來順擺席,誰不知他是為了扶冬姑娘?

既這樣,還不知收斂,德榮真是為他捏了一把汗,“今夜的事要是讓少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動氣。”

江辭舟聽他這麽說,只笑了笑。

不多時,朝天也出來了,他把折扇遞給江辭舟,催促道:“公子,快走吧。”

江辭舟問:“馬換了嗎?”

“祁銘他們已換好了。”

今夜跟江辭舟去東來順的除了德榮與朝天,還有祁銘等三名玄鷹衛,原因無他,幾日前江辭舟在何鴻雲的莊子上遇了襲,近日出行都調了玄鷹衛跟著。不過擺席是私事,江辭舟不好公然假公濟私,讓祁銘幾人換了黑袍,戴了帷帽,對外只稱是從鏢局聘來的護衛。

幾人一起到了府門口,朝天見江辭舟又頓住步子,不由問:“公子,還不走嗎?”

他與德榮一般心情,生怕青唯發現江辭舟以擺酒的名義狎妓——自從上回青唯弄臟了他的新刀,朝天不知為何,對這位少夫人有點發怵,覺得她似乎並沒有表面上那麽好相與。

江辭舟道:“不忙,再等等。”

“等什麽?”

“等個人。”

德榮和朝天正疑惑著還有什麽人要跟來,只見前院過來一個身穿,頭戴玄色帷帽的,正是與祁銘幾個玄鷹衛一樣打扮。

待她走近了,江辭舟上下打量一眼,笑了聲:“還挺合身。”

青唯“嗯”一聲,將搭在腕間的黑袍披上:“什麽都瞧不出來吧?”

“瞧不出來。”

青唯於是點了點頭,率先往馬車走去,說道:“那走吧。”

德榮與朝天包括幾日前在玄鷹司見過青唯的祁銘齊齊傻了眼,公子這是……要帶著少夫人去狎妓麽?

青唯走了幾步,沒聽見身後動靜,回過頭,發現德榮朝天與一眾玄鷹衛全都神色詭異地僵在原地,不解道:“不是吃酒去麽?還不走?”

朝天與德榮齊齊咽了口唾沫,看向江辭舟。

江辭舟笑了笑:“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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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東來順的生意好,九月一到,接連接了幾回大席,今日更是巧了,小章大人與江家小爺一齊在這擺宴,掌櫃的一早就守在樓門外迎候賓客。

華燈初上,只見一輛闊身寶頂的馬車駛來,車室前的燈籠上寫著個“江”字,掌櫃的連忙迎上去:“江小爺總算到了。”

江辭舟來得有點晚,下了馬車問道:“客人都來了嗎?”

“來了不少了,徐家的公子,曲家的小五爺,還有小何大人他們都到了!”掌櫃的笑得熱忱,“小何大人來得還早哩,一到就幫忙張羅,江小爺好大的顏面!”

江辭舟道:“那是小何大人賞光。”

掌櫃的連聲道是,把人一齊迎了進去。

青唯從前只在東來順的前樓買過酒,跟江辭舟進到裏院,才知是別有洞天。走過一條曲徑,兩側竹林間各有幾道岔口,通往不同的院子。有曲苑風雅的,有富貴堂皇的,有蓬萊迷澤的,各色院落雅俗並存,不一而足。

掌櫃的把江辭舟一行人引到一個喚作“風雅澗”的院中,說:“就是這裏了。”

這個院子不大,席次也並不很多,各個席次間隔著竹屏,當中有小溪蜿蜒流淌而過,主桌設在一間竹舍內,還自帶了一個隔間,應了它的名,十分的雅。

風雅澗內已經有不少賓客了,上回青唯撞灑江辭舟的酒,在一旁幫腔的藍袍子也在。這個藍袍子就是適才掌櫃的提到的曲家小五爺曲茂,與江辭舟一起聲色酒肉有些年頭了,見了江辭舟,也不寒暄,過來的頭一句話是:“章庭在隔壁‘青玉案’擺席,你知道?”

江辭舟道:“聽掌櫃的說了。”

曲茂一臉譏誚:“我適才撞見他,跟他打了聲招呼,他那雙眼,簡直要擱在腦門頂上了,後來我過去一瞧,你猜怎麽著?他那一席,請的全是這一科新晉的士子。他這個人慣來這樣,尤愛結交文人寒士,瞧不起我們這些資蔭子弟。你說他神氣什麽呢?他能吃得這麽開,還不是因為有個做皇後的妹妹,否則憑他的脾氣,誰愛搭理他,這麽敬重才士,有本事學小昭王考上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