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是我做錯了什麽?”

我問。拍畢業照的五月下午,因為辦理出國留學很久都沒有來學校的薛可茗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神色自然的請我去操場邊和她聊聊。她穿著淡玫瑰色的棉質夏裝,周圍男生對我投來羨艷的眼光。學校裏的謠言漸漸平息,大家選擇性的淡忘了這件事,我也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和同學們聊上幾句。

那天天氣很好,陽光落在她漂亮的臉上。

她仍然驕傲而耀眼,和我坐在操場邊的看台上看著同學們三三兩兩的合影,如同彼此之間毫無芥蒂的同學。

“你沒有做錯什麽。”她手指纏繞著裙邊淺色的綢帶,忽然歪頭問我,“你恨我嗎?”

我看著她的眼睛:“你會遭報應的。”

她輕輕嗤笑一聲,平靜的說:“每個我從楊沉身邊逼走的人都用這種眼神看過我,別說遭報應,我還聽過更恐怖的詛咒,不過我可不怕。”

“等著報應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來秉持公道只是弱者的自我安慰。幫我轉告林雅,我不繼續和她鬥下去不過是我覺得無聊了而已,而且這次的確是我太大意,居然輸給你。”

她神色忽然有些厭倦:“不過倒是謝謝你讓我想明白。楊沉現在玩幾個人和我有什麽關系,反正最後他還是要和我結婚的,我之前實在太固執——終於要畢業了,真有點舍不得。對了,許俊彥,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打我?”

我搖了搖頭。她輕嘆一聲:“唉,還準備等你打我之後當個被欺負的女孩子,哭哭啼啼的找人求助呢——我發現偶爾示弱還挺有用的,誰讓楊沉那家夥就吃這套?你看你那天的樣子多麽可憐無助,我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何況他。你喜歡他嗎?”

我沒有回答。她等了一會後說:“你怎麽跟個啞巴一樣?不過我有點欣賞你,話不多,很乖巧,比起以前的其他人要好不少,起碼心理承受能力就很不錯。其實我也知道楊沉他根本就沒有專一的可能,比起做他眼裏的壞女人,還不如做個寬容大度的太太。哎,要是楊沉一直都沒甩了你,等我和他結婚之後不會容不下你的。”

她說這話時的神情有些復雜,好像真的認真考慮了這件事,覺得我還“不錯”,大方的允許我插足他們的婚姻。

我大概被她在短時間刺激了太多次,已經不覺得受辱,只覺得輕微苦澀的難堪。我仍然恨她,即使林雅幫我平息了風波,同學們很快投入學習不再談論那些帖子,可是傷疤還未完全痊愈,被議論的感覺還會讓我在深夜痛苦的驚醒。

但薛可茗只覺得那些事不值一提,連帶著我的恨意都變得可笑。她輕飄飄的繼續說,那我出國這幾年就麻煩你照顧楊沉了喔?

更可笑的是即使如此都無法對楊沉放手的我自己。

後來我終於習慣了輕易放開手裏緊握的任何東西。

離高考還有一周的那天課間我趴在課桌上睡著了,醒來時發現周圍人都憋笑看我。前桌的女孩遞來一面小鏡子,我才發現臉上被人用黑色的記號筆畫了歪歪扭扭的小烏龜,手腕上也被寫了些字,被袖口擦得一片模糊看不清。

我漲紅臉的樣子大概像個滑稽的小醜。

看我是真的生氣了,一個女生才小聲告訴我剛剛楊沉回來取档案,順手在我臉上畫了這個,還威脅其他人等我醒了不許告訴我。上課鈴已經打響,我不得不獨自一人跑去衛生間拼命洗臉,擦到臉頰都快破皮還是有些淡淡的黑色印記。我看著鏡子裏狼狽的自己,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

我明明知道楊沉其實不值得。他薄情、花心又任性,脾氣很壞,不考慮別的心情,他不值得我為他忍氣吞聲,不值得我全部的真心,也不會在乎這些廉價易得的東西。我忽然想起我們第一次做愛的那天晚上,我被他緊緊抱著,眼淚不自覺的落在床單上,他抱怨說自己動作哪有那麽粗魯。

實際上那些眼淚是因為我終於和暗戀許久的人如此靠近。

不值……如此不值。

我好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