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楊沉一路拽著我到酒吧外,他的外套長到我膝蓋,寬大的兜帽整個罩住我的臉。冬夜裏我一時並不覺得寒冷,還能在站定後低頭抽回被扯得生疼的手專心揉手腕,順帶把沾染上的那點來自他的血痕抹去。

“許俊彥你是不是傻?”他劈頭蓋臉的罵我,“她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她讓你去死你就死嗎?沒長腦子啊?你真當自己出來賣的?”

我不回答他,楊沉煩躁的揉了揉頭發,摸了摸褲兜找出包煙,點燃一根繼續說:“操……我真他媽不知道薛可茗那個瘋子到底想幹什麽,她一直都瘋瘋癲癲的,你別招惹她行不行?躲著走不會嗎?老子要是不來你就脫光了給他們看?”

我身體沒好全,聞到那股煙味忍不住咳嗽兩聲。露在外面的腿終於感到冰冷的溫度,我該慶幸夜已經黑了,背對著燈光沒人看得清我的神情。楊沉頓了頓,語氣暴躁:“咳什麽咳?我不抽了。”

“沒事。”我小聲說。

“沒事個屁。”他把煙掐滅了,抱著胳膊說,“冷死了,我他媽的就穿了一件外套還給了你……走,給你買身衣服去。”

我低頭看著自己鞋尖,今天我最幸運的選擇就是沒有脫下鞋子,不然穿過那一整個房間的玻璃碴不知又要添多少傷口。我在冷風裏開口:“我要回去了。”

“好好的,你回去幹什麽?”他莫名其妙的回頭,我看得到霓虹燈照耀下他薄情的漂亮眉眼,臉頰未擦去的一點血跡添了一分少年逞兇發狠的意氣,他微擰著眉說,“還有……今天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

“謝謝你。”我真誠的說,“可是我要回去寫作業了,後天月考我還沒復習呢。往那邊走幾步就是公交車站了,我知道。外套我明天還給你吧,我會洗幹凈的。”

“許俊彥!”他有點薄怒的叫我的名字,“你在我這矯情什麽?又不是我讓你脫……我怎麽知道她這麽神經病?我不是來幫你了嗎?”

“我沒有怪你。”

“那就走啊,我車在前面。你現在跟我耍什麽脾氣?”

我輕嘆一聲。其實有些東西沒有我想的那麽難,比如當眾脫光,比如毫無芥蒂的用最真誠語氣說話。我對他揮了揮手:“我真的要走了,楊沉,今天很謝謝你。”

我的步伐還算的上輕快,盡管落到鞋裏的碎玻璃割著我的腳踝,B市的冬夜冷得我牙關發顫,我也還算得上步履輕快的離開這個地方。

“許俊彥!”楊沉被我氣得不輕,居然放下臉面當著不少路人在路邊大吼臟話,驚得路邊的鳥都撲棱翅膀飛開,“你他媽的別後悔!”

我不後悔。

其實往前哪有什麽公交車站,只有林雅靠在車旁百無聊賴玩手機,手機上粉色的水晶吊墜一甩一甩。她擡頭對我說:“這不派專車接送咱們的功臣,剛剛真是場好戲。”

“是你想得周全。”

她拉開車門讓我坐進後座,自己也親親密密坐到我身邊,對司機說:“章叔走吧。”

“你知道我家在哪?”車裏很暖和,林雅給我遞了杯熱可可暖手。

“這個世界沒有查不到的東西。”她笑嘻嘻的說,“咱們這出裏應外合實在是完美,薛可茗總算在我手裏栽了個大跟頭。你可不知道楊沉帶你走後她哭的那個樣子,最心愛的男朋友沒了,她終於裝不下去了。”

我覺得有些乏味,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難堪,還強撐著聽她愉快的評價:“楊沉沖進去的時候挺帥,緊要關頭英雄救美,有意思。薛可茗心裏還不知道怎麽恨呢,不過從今以後我罩著你,絕無後顧之憂。”

“我知道薛可茗要羞辱我,你跟我說不管薛可茗讓我做什麽都照做的時候我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我垂眼看著熱飲說,“你的人能掐著點讓楊沉在關鍵時刻過來才是真厲害,我還以為我得全脫光。”

林雅正在回短信,嘴裏哼著不知曲調的歌,聽到我的話愣了一愣,頓時笑得花枝亂顫前仰後合。她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斷斷續續的說:“什麽、什麽呀。”

“你不會真以為我最後一刻才讓人帶楊沉過來?他又不是傻子,這樣肯定會起疑的。不過說起來也是天時地利人和,誰讓薛可茗選的包廂整面墻的鏡子可以變成單面鏡?我只是送了張邀請函,請楊沉在隔壁看戲而已。”

“是他自己會挑時間,選在那時候才出場——啊,也可能是覺得薛可茗太荒唐,終於忍不下去了?”

我注視著她的眼睛,她卻滿不在乎的晃著小腿,側頭對我露出微笑:“別垂頭喪氣啦,有什麽大不了的,報復了薛可茗,好歹也高興點嘛。”

我麻木的點了點頭,扯出一個牽強的笑。林雅看了片刻卻斂了笑容說:“今天你應該很累,回去早點睡一覺吧。得了別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