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即使是再權威的書說的也未必都對,一切都要根據實際情況判斷,如果全都按照這種規定好的方向走的話,前輩們的人生經驗豈不是毫無意義?"

宋澄嚴肅的說,"所以君彥,你有沒有想過換一種方法炸土豆?"

我伸長了胳膊把土豆片丟進油鍋裏,站得比在旁邊好像隨時要舉起滅火器的宋澄還遠,他看了看油花四濺的鍋:"我真的感覺這樣是不會成功的……"

"怎麽不會成功,我試過好多次了,你相信我好吧。"油星落到我手背上疼得我呲牙咧嘴,我雖然拍著胸脯說自己熟練掌握各種烹飪技巧,其實不過是在保姆把材料都準備好、油鍋燒熱只等我翻動鏟子的情況下拉著安德烈進行過幾次失敗的嘗試,但還是硬撐著面子說,"我現在看起來不像老手主要是對你的廚房不熟悉,再說你別敗我方士氣,漲油鍋威風行不行?"

"可是現在看起來很危險耶……君彥君彥,快把土豆撈起來焦了要焦了……!"

"我知道我看到了——靠靠靠好燙!!"

"我來吧你把鍋鏟給我……"

"宋澄你別動鍋!"

"哎哎哎——"

半個小時之後,宋澄邊嘆氣邊給我抹燙傷膏。我斜覷著桌上黑乎乎的一盤曾經想要被稱為“薯片”的東西,鼻腔裏充滿空氣清新劑也無法完全驅逐的淡淡焦味。他低著頭,認真又無奈的用棉簽給我的胳膊輕輕敷上冰涼藥膏:“你怎麽這麽傻呀,都不知道躲的嗎?”

“就這麽大點地兒,難道要我躲開之後濺到你身上?”我佯裝平淡的說出肉麻情話,悄悄觀察他的反應,“你皮膚這麽好看,我可不舍得。”

他垂著眼睛好像沒什麽反應,我卻感受到他握著我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緊,指腹溫暖而幹燥。心裏忍不住偷笑,聽到他輕聲說:“濺到我身上才好——你疼不疼?”

其實我都沒什麽感覺,這點小痛算什麽,比它痛的時候多了去了。但我面上還是抽了抽嘴角,做出一副強忍著的樣子:“有點。”

“能不痛嗎,都起水泡了。”

宋澄的語氣裏有顯而易見的心疼,現在空氣裏除去土豆的焦味還有化不開的曖昧氛圍,好像很適合撫著他的臉來個深吻。但是這不是最好的時機,自己送上門未免太廉價,不如做個天真男孩享受這美好時刻。還得等,要等他先坐不住,等他終於情難自已的時刻,才能收獲這份最甜蜜芳香的熟透禁果,把這只翩翩欲飛彩蝶扣在手心。

“下回再試試吧。”我漫不經心的說,“我在自己家都能成功的。”

“下回我做好了端上來,你就負責吃。”宋澄的鼻梁極其漂亮,雖然是個完全的中國人,卻有混血般完美的弧度,是畫家也難以勾勒的、毫無拖泥帶水的驚鴻一筆,是上天精心的造物。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配上他又長又翹的眼睫毛,簡直人間尤物。他渾然不覺我熾熱的眼神,說著關於廚藝和居家的瑣事。

暴殄天物。我在心底想,雖然我很享受宋澄的飯菜,但讓這麽個就該每天躺在床上的寶貝系著圍裙在逼仄的廚房炸土豆,是要遭雷劈的。還好我不過每周末來他家做客一次,次數不算太頻繁,應該不至於出門就五雷轟頂。

在這完美的時刻我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因為我的左胳膊正在宋澄手裏接受耐心又緩慢的上藥,我不得不在他面前接電話。我磨磨蹭蹭的裝作找不到手機單手摸索各個口袋,同時祈禱打電話的人有點眼色在這段時間能掛掉,可惜對方實在是鍥而不舍,而我身上只有四個口袋,找一個電話找兩三分鐘也太可疑。

宋澄認真的繼續上藥,我拿出手機掃了眼——是安德烈打來的,我去他媽的安德烈,不懂場合的小兔崽子——一邊聲音溫柔的緩緩接通電話:“喂?”

“什麽時候回來?”我全身心撲在宋澄身上,最近不怎麽和安德烈上床,只知道他經常出去約,大概在床上學了不少中文,口語有很大起色。他在電話那頭冷淡的說,“我餓了。”

“待會,嗯,待會兒。”我含糊的說,“冰箱裏有吃的,你熱一下吧。”

“不想吃。”安德烈一向任性又脾氣古怪,“你在哪?”

“朋友家。”安德烈以前一向三句話以內掛電話,現在不知是不是口語變好了想找人練練,話變得很多,我只想快點掛電話,“怎麽了?”

“你有朋友嗎?”他問的很誠懇,我摸不清他是嘲諷還是單純不知道中文語境的多變,耐著性子回答:“好啦,我很快就回去。”

“你弟弟嗎?”宋澄問了一句,他的認識裏“君彥”只有一個“體弱多病久居在家”的弟弟在身邊,而“君彥”又溫柔又善良,和這個弟弟相依為命,為弟弟不惜輟學。我應了一聲,盡職盡責的扮演“愛弟弟如命”的君彥,對電話說:“掛了,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