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婢子看著兩人之間暗流湧動,已經看怕了,難免有點瑟瑟發抖,勸甜釀回艙室:“娘子,風太大,我們回船艙坐。”

甜釀目光復在柳林裏逡巡一圈,終是落寞嘆氣,默然隨著婢子們回了內艙。

不遠處的男人已經鎮定下來,臉上的陰鷙神色不過一閃而逝,只是俊顏緊繃,一雙單薄的丹鳳眼盯著江面,眸光和江浪翻滾在一起。

他悉心養出的女人被人覬覦,此恨心頭難瀉,如何能輕易放過,勢要曲家家宅難寧,受盡打壓和排擠,難能再喘一口氣。

船艙裏煮起了茶,是白毫銀針,茶香清淡,茶氣氤氳,給昏暗的艙室都添了幾分暖意。

施少連回到船艙內,神色也完全平靜下來,見婢子煮茶,甜釀素手調盞,暖香馨室,一片祥和之景,在一旁的椅上坐下,斂眉不語。

輕舟滿帆,船速暢快,出了江都界就是瓜洲,在鎮江界入長江,逆水直至金陵,不過三四日的水程,於甜釀而言,這水路的記憶不算好,只用一副冷清面容對著屋內人。

兩人都不說話,船艙不必榴園廣闊,又無消遣,氣氛就有些凝澀,兩人不聲不響用過夜飯,婢子們見施少連揮手要退,都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氣。

夜裏到了瓜洲,風浪平緩些,兩人都是睡意全無,施少連俯身過來索要,甜釀心情郁郁,不耐煩應承他,擰著身體推了他一把,正推在他肩頭的咬傷處。

她手頓住,默默收回來,施少連沉著臉盯著她,冷冷嗤了一聲,把她徑直摁倒在枕上,肩頭敷著藥膏不便動作,更加無心伺候她,直接在身上用了玉膏,手段卻有些詭譎,將整幅床架晃得吱嘎作響,整間屋子的響聲把旁的聲音都掩住。

他心頭陰郁之至,自己不痛快,難免給她添堵難受,甜釀不知忍了多久,最後忍無可忍,往上躲:“你……夠了!”

“夠了?”他摁著她纖弱肩膀,皺眉,語氣滿是不耐,“哪裏能夠?”

“非要鬧得人盡皆知,把旁人都吵起來?”甜釀皺眉,滿臉緋紅,用力推他,“左右都是人。”

“男歡女愛,陰陽相交,這不是正常麽?”施少連沉聲冷哼,“吵了又如何?我的船,誰敢說半個不字。”

他不管不顧,想起今日船畔情景,見她垂眼顫睫,神色忍耐,怨恨道:“現在知羞了?跟別的男人在客船上放蕩的時候,怎麽不知羞?”

甜釀聞言,呼吸一窒,身體僵硬,掙脫出來,杏眼盯著他,秀眉倒豎,面色青白。

昏暗燭光下他的面容忽明忽暗,像被微弱的燭火凝住,幽深的眼神也幾要凝住,眼裏含著一絲詭艷:“聽著清楚得很。”

她腦子裏轟的一聲,耳裏一片擁堵,羞惱滅頂,面皮幾要被羞意漲破,緊緊裹著自己:“你……你……”

那一瞬亦是興致敗盡,施少連披衣下床來斟茶,一杯冷盡苦茶灌入肚腹,撐在床沿,看著她的面龐,勾起薄唇,輕蔑嗤笑一聲。

她眼中羞色欲滴,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裹緊衣裳,咬牙懟他:“夫妻敦倫,天經地義,他是我丈夫,當然不知羞。”

“夫妻敦倫,天經地義。”他心頭更冷,睨眼嘲諷她,“以前和我苟且偷歡,床榻桌凳,秋千涼亭,荷塘樹下,佛寺旅舍,也沒見你羞過,你不照樣呻吟媚叫,沉浸其中麽?你那時怎麽不知羞?嗯……夫妻敦倫,天經地義?這話你也配說?”

她面皮蒼白,眼裏有微怒,自顧自下床要走。

“這就聽不得了?想躲哪兒去?”施少連挑眉,攥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齒,“是誰拉著我在人後親嘴咂舌的?是誰喝醉了解衣裳引誘我?是誰纏著我的腰不許出去?和新婚丈夫洞房花燭,有沒有想起以前和自己兄長在人眼皮子底下打情罵俏,顛鸞倒鳳的情景?”

“閉嘴。”

甜釀聽他言語,心頭如同針刺,掙紮甩脫他的桎梏,語氣僵硬:“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和丈夫怎麽能一樣。”

施少連死死掐著她的手,睇著她,一字一句道:“逢、場、作、戲?”

“就是逢場做戲,你蓄妓納妾,不也多見逢場作戲的場面麽。”她擰著脖頸在他面前,目光灼灼看著他,語氣淡漠,“裏裏外外那麽多雙眼睛,你囑咐了多少人盯著我?不讓你卸下心防,放心放手,我怎麽跑的開?”

他心頭翻滾起戾氣,伸手,五指摸住她的纖細脖頸,眯著寒光森然的眼,厲聲道:“你知不知道和我逢場作戲的女人,都是什麽下場?”

“什麽下場?我當然知道什麽下場。”她倔強扭著頭,黑白分明的眼睃著他,壓根不懼他手掌的威脅,“我知道你喜歡慢慢折磨人,喜歡冷眼看人掙紮,喜歡看人慢慢咽氣,你不殺人,卻能把人逼死。別說是女人,你不對付的人都沒什麽好下場。無非就是像紫蘇那樣生不如死?藍可俊那樣死有余辜?還是像我這樣被人拋棄,以色侍人來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