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深之後,她累得連喘息都微弱,他撩去她面上濕漉漉的碎發,想要一個回味的吻。

甜釀扭頭不肯,將身體縮在錦被裏,他輕笑,隔著錦被將她摟了摟,掖好被角,自己起身:“我讓船家弄點吃食,燒點水來。”

客舟內還住著舟主夫妻兩人,老婆婆先送了一小鍋熱騰騰的菜粥,幾樣鹽齏和一小捧脆嫩的瓜州紅菱進來,後來又手腳麻利燒了兩桶熱水送來。

施少連頭一回伺候人,覺得新奇又有趣,先把甜釀從被內挖出來,披衣倚在榻邊,而後一勺勺喂她喝粥,柔聲道:“小心燙。”

幾番歡愛下來,她顏色如新,出水芙蕖般的清麗動人,眉眼間的輕倦更添幾許初為婦人的嫵媚慵懶,手臂有氣無力撐在榻沿,綢地長衫下滑,漸滑出一只香雪似的肩,伶俜鎖骨下一片深淺吻痕的玉肌,施少連見她神色平靜,半點不眨眼,只管一口口的咽粥,伸手將衣裳往上拎了拎,遮住那片艷景。

她被他喂了大半碗,便不肯張口,扶著榻顫巍巍起身:“我要沐浴。”

身上這件衣裳亦是狼藉,沾了深深淺淺濕潤印記,浴桶闊大,施少連將她連人帶衫抱入浴桶內,幫她擦拭身體。

入水有微微的疼,甜釀輕輕吸了口氣,蹙眉,在熱水中僵住腰肢,被他修長的掌輕柔在後腰揉捏。

他見這副嬌嫩容顏在水氣繚繞中沾了濕意,像折落枝頭的芙蓉花墜水,在水裏柔柔的舒展著花瓣莖葉,落花靜水流香,手掌順著身體曲線慢慢下滑。

甜釀垂著眼簾,在水中抓緊他的手臂。

喑啞聲音像水霧一樣在耳邊消散:“裏頭……洗一洗……”

她突然擡首睜眼,濕潤的眼裏水霧迷茫,紅潤唇瓣顫抖:“我不要懷孕,不要……”

“好。”

許久他輕輕喟嘆:“那合歡酒裏有雷公藤和浣花草……我不會讓你受孕……放心吧。”

她緩緩松了一口氣,松開僵硬的身體,細白的手攥在浴桶上,扭頭看向別處,任憑他清理她的身體。

水中耳鬢廝磨,自有一番別樣的旖旎風情,甜釀指尖泡的發白,才被帶去榻上,他不慣伺候人,給她洗頭澆了滿地的水,榻上也洇的濡濕,錦被揉得淩亂不堪,鋪榻的薄褥上是昨夜的落紅,用他的一方碧青的汗巾子承著收起來————還是往年她親手替他做的。

施少連正兒八經給她穿衣裳,他竟然連她的衣裳都帶在船上,海天霞的薄絹,天水碧的輕羅,爛漫花棚錦繡窠,都是頂好的雅色,濕發用布巾擦得半幹,用她素白的帕子松松縛住發尾,帕角還露著繡著一只栩栩如生的站枝鶯哥。

他端詳片刻,再佩一對明月耳鐺,嬌唇上點染淡淡的玫瑰膏,滿意點點頭,牽著她的手推門:“去外頭坐。”

老婆婆進屋來收拾滿屋狼藉,施少連帶著甜釀去外頭看江景,天空澄藍似玉,暖陽正好,陽光碎金似的融在碧青水面之上,兩岸青山碧林,白蘆野渡,江面闊平如鏡,身側船帆如流星過。

兩人憑欄而望,甜釀見水邊有粉壁的孤塔,孤絕於水岸,倒影和水色融為一體。

“那是瓜州白塔。”他指給她看,“潮落夜江斜月裏,兩三星火是瓜洲,夜裏塔上會懸千裏燈,給夜行的航船引路。”

“我記得。”她將視線扭轉回來,淡聲道,“跟王妙娘來江都的時候,我見過它。”

他含笑親親她的額角:“那麽多年了,妹妹居然還記得。”

“夜裏一覺醒來,月光明晃晃的照在船艙裏,水裏插著一座白色高塔,擡頭一看,它原來佇立在水邊。”她垂眼,“第二天再醒來,已經到了江都,船很多很多,也很熱鬧。”

“那是妹妹第一次出遠門吧?從吳江到江都六百裏水路,妹妹走了多久?”

“走走停停,爹爹還要沿途販貨,足足走了半個月。”

施少連摟著她柔軟曼妙的腰肢:“去年春,我從吳江回江都,只用了四五日,半道水路聽認識的人說,王妙娘被擄了,你落水生病……”

他將面龐埋在她頸項裏,深深一嗅,沁人心脾的軟香:“你為了幫王妙娘逃家,故意墜水,病那麽久,自己的身體也不知道好好愛惜麽?”

“我沒喝那些藥。”她平靜道,“病的重,病的久,家裏頭才不會疑心我。”

“狠心的丫頭。”他把她的身子扭過來,和他面對面,柔情蜜意的看著她,指尖點點她的嬌靨,“你怎麽生的這麽壞,就會糟蹋別人的心。”

她仰面看著他,面容冷冷清清,神色平平淡淡,她這個模樣也是極好的,不討好,不乖巧,不柔順,看他的目光像看天邊拂過的雲煙,過眼即忘,轉瞬之間。

“笑一個。”他指尖戳著她的臉頰,柔聲道,“小酒,對我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