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3/4頁)

“這也沒什麽,都是自家姐妹,我住哪兒都是住。”甜釀笑道,“姐姐能從繡閣出嫁,我最開心不過了。”

她收拾了自己一些簇新的物品,胭脂水粉、帕子汗巾一類,原先都是為自己出嫁準備的,都送給了苗兒:“這些東西早想送給姐姐,又怕姐姐嫌棄,姐姐挑挑,若有喜歡的就收下吧,能用上,也算是慰藉。”

苗兒自然收下,亦是嘆氣:“妹妹這樣的品貌性子,以後必得有福報。”

甜釀笑笑,又去喊寶月:“還有些舊物,我看著心煩,把它們都收拾收拾,或扔或送,都處置了吧。”

原來都是昔年張家送的,或是張圓送的釵環首飾之類。

她近來已不太用寶月在身前伺候,上次因那本《說文解字》的事情,甜釀嫌寶月做事魯莽粗糙,近來只差遣寶月端茶送飯,有時候吩咐她出門去買個針頭線腦,跑腿傳話之類。

四月廿五這日,天有微雨,這日施少連一早就出門,施老夫人又往寺廟去燒香,甜釀不願出門,陪著喜哥兒在家玩耍,喜哥兒要吃外頭的奶酪酥,甜釀要一個玫瑰果蒸糕,打發寶月出門去買,寶月買回來後,甜釀道:“如何少了一樣,還有個核桃酥呢?”

寶月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忘記買了。”

她又回去,甜釀喊住她:“別在路上磨磨蹭蹭,早去早回。”

寶月連連點頭,守門的老蒼頭見寶月撐著把傘,又拿著東西進進出出,笑道:“你這成日來來回回的跑腿,也是辛苦,今日下雨天也被差遣。”

寶月和他近來混的熟,也給他捎了點好處,直塞到他面前:“平日裏老是麻煩您老,往後您還多多關照些。”

老蒼頭似乎見有個婢子裝扮的人影一閃而過,咦了一聲:“那是誰?”

寶月一回頭:“哪裏有人?怕不是小姐又找人去門前守我?”

兩人齊齊跑出門外一看,細雨迷蒙,天地青霧,哪有人影,只有一架青驢小車緩緩路過,只當眼花,寶月將核桃酥送回主屋,問其他人:“二小姐呢?”

老夫人不在,婢子們都松散:“在屋內和喜哥兒看書呢。”

寶月點點頭,嘆了口氣,將核桃酥在桌上擱下。

青驢小車緩緩駛出熱鬧街巷,漸漸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岸堤旁,煙雨蒙蒙,一排垂柳,二三白鷺。

垂柳之外有不起眼的小客舟駐留,披著蓑衣的艄公守在舟頭打盹。

她常差使寶月往外去,暗中和張圓約好,擇一日離開施家,乘船往金陵去。

驢車裏還有一個包袱,裏頭是些釵環首飾和衣裳,都是她讓寶月帶出來,以後在金陵換些銀子,也可撐一段日子。

甜釀從青驢小車上跳下,雨下的不大,鋪面而來的涼爽,那艄公見有人來,睜開瞌睡的眼,上下打量了她兩眼,笑眯眯道:“小官人已經在舟裏等,姑娘快快來吧。”

他跳下來牽纜繩,又攙扶甜釀:“姑娘快進去吧,仔細雨淋。”

甜釀在他攙扶下躍上客舟,匆匆往內行:“圓哥哥。”

無人應答。

舟尾處,月白的衣袍被風雨吹拂,蹁躚若舞。

“圓哥哥。”

艄公躍上船,客舟滑入迷蒙水面。

甜釀慢下腳步,抓著手上的褡褳,再喊了一聲:“圓哥哥。”

那人轉過身來,清俊如四月柳,明朗似天邊月。

甜釀頓住腳步,默默的注視著他。

兩人隔著飄搖細雨對望。

相識相伴很多人,彼此早已熟悉對方的相貌,性情,乃至心思。

甜釀突然覺得喉間幹澀不能言,緊緊的扶住船舷,手攥的發白,慢慢回首一看,舟已然離岸,翩然飄入水心。

這是一處頗為偏僻的河道,但連著運河,順著水路往下,可至金陵、鎮江、姑蘇、吳江許多地方,甚至還能走的更遠,錢塘、閩地、兩廣。

“張圓呢?”她緩緩問他。

“聘則為妻奔是妾,妹妹這一步棋,可下錯了。”聲音閑適柔和,宛如閑敲棋子落燈花。

“張圓呢?”她咬住自己的唇壁,聲音生硬。

“我今日邀請趙窈兒泛湖,這會兒,趙窈兒應該坐上了張圓的船,正在泛湖吧。”

她眼眶酸澀欲漲,直勾勾的盯著他。

施少連微笑:“雨絲把妹妹的衣裳頭發沾濕了,妹妹去舟內坐?”

甜釀不肯動,深喘一口氣,轉動眼珠環顧四周:“你為何會在這?張圓為何又不在?”

施少連輕聳肩膀,微笑:“我讓寶月告訴張圓,換個地方接二小姐。”

她臉色發白:“你又如何知道的呢?”

“因為我懂妹妹。”他柔情蜜意的注視著她:“我不對妹妹說那樣的話,妹妹如何會去跟祖母提退婚,妹妹費盡心思謀劃的婚事,又如何會憑我的一席話就輕易放棄了呢。施家那麽多人,憑張圓如何就能招招搖搖走到妹妹面前,那樣的互訴衷腸,寶月的父母兄妹都在我手下活命,如何能這麽安安份份的替妹妹謀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