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甜釀突然病了起來,昏昏沉沉精神不濟,又茶飯不進,連著數日請醫問藥,但始終無濟於事,施老夫人去菩薩面前發願,又忙著去藥王廟求福。

因苗兒要出嫁,不好將病氣過給苗兒,施老夫人先把甜釀挪到主屋來靜養,況家知道施家二小姐生病,還特意過來探病,況夫人聽得桂姨娘說張家只前日打發了個嬤嬤來問了幾句,把施老夫人氣出好大的火氣,不由得咂舌:“往裏那張親家熱絡的緊,最近這是怎麽了……”

桂姨娘也不好說,含糊道:“他家近來也不知在忙些什麽……”

後幾日,還是杜若帶著張圓,攜了些禮,進施府來看甜釀。

自張優事情過後,杜若在張夫人面前頗受些重用,把大兒媳張蘭都比了下去,她生的容貌好,嘴兒又會說話,外頭許多事兒都交給杜若去打點。

況苑還在施家守著建園子,馬上到了蒔黴天,這幾日正忙著挖溝渠,見著施家下人領著兩人往主屋去,目不斜視,只在杜若擦身而過時說話頓了頓。

拂過鼻端的,仍是那股子含香的香氣。

施老夫人再生氣,也不能對著張圓使臉色,和張圓說過幾句話,見他心急火燎的,讓他往耳房去看甜釀。

她這陣兒倒是瘦了許多,眼神無光,面色蒼白,張圓心頭心疼的不知怎麽似的,鼻尖一酸:“妹妹如何又生病了……”

她早已聽見杜若和張圓的聲音,也知這幾日來看她的人絡繹,只除了張、趙兩家,不鹹不淡的派了兩個嬤嬤來送些東西,心頭失望之至,見了張圓,更是心如刀絞:“也不是生病,就是近來有些累了,一時提不起精神罷了。”

“如何就你和杜嫂子來,夫人呢”

張圓臉色也有些尷尬之色:“近來母親忙,等明日得空了再來看妹妹……”

她慢慢哦了一聲,張圓見她面色,又連忙拿話岔過,和她說了一些平時趣事,坐了好半晌,聽見外頭杜若在喚他,知道到了要走的時候,起身和甜釀道:“過兩日我再來看妹妹。”

甜釀點點頭,起身:“我送送圓哥哥。”

她將張圓送到門前,倚門送客,目送他和杜若離去,見他還回首朝她笑笑,招了招手,也微微笑了笑,朝他揮手送別。

將人送走之後,甜釀俯在老夫人膝頭:“祖母,這門親事不如就算了吧,張家這樣輕待我,嫁過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施老夫人落下兩滴淚:“都這個時候了,再退婚,豈不是……”

她只管將話提出口,後頭的事情,自然有施少連去周旋。

施少連和施老夫人談過一席話,老夫人面色有些難看,終於點了點頭,把甜釀喊去:“讓你大哥哥,把張家送來的聘禮退回去,把你的庚帖換回來,這婚事就作罷了,後頭祖母再幫你挑個好的。”

甜膩點點頭,見施少連端起茶盞,唇邊是一點微笑的漣漪,掀眼看她,目光柔和,清澈如水。

她挪開目光,對施老夫人道:“好。”

連張家自己也沒料想,施少連帶人登門來,提前連聲招呼也不打,張口就要退親,殺了個措手不及。

張夫人覺得心頭惱怒,指著施少連道:“你們……你們這是……”

“夫人需要退親的理由麽?還是夫人直接把庚帖拿出來?”

張張口想說什麽,啊了一聲,又閉上了嘴,最後沉著臉道:“此時還要等我家官人,族老商量後再定奪。”

第二日就有風言風語,言之南方漲雨水,施家的標船上的貨都被水淹了,傷了大半的身家,家裏的綢緞鋪和絨線鋪都已經轉手他人,怕是連妹妹的嫁妝都虧掉了,私下又有人揣測,張家見施家營生敗落,嫌貧愛富,連著未來兒媳婦生病都不管不問,故而施家憤起退婚之意。

張夫人氣結,卻因心頭別的心思,又是這個節骨眼上,和丈夫商量,要把這退婚之事應下來。

聞者有悲有驚,也有暗自欣喜者,張圓聽見父母所言,失魂落魄,宛如被打碎一般,轉身就往外走:“我不要退婚,不能退婚,甜妹妹不可能會退婚……”

“那施家出爾反爾,你還趕上去做什麽?”張夫人喝他,“快把他拉回來,鎖進屋裏,不許出門去。”

張圓憤而將一眾上來的仆丁都推倒,滿臉漲的通紅,熱淚潸然而下,對張夫人吼道:“若不是母親沖去施家詰問,不是母親勢利攀附,不是母親冷淡無禮,甜妹妹如何會主動退親,我要去求施老夫人,求甜妹妹,將庚帖和婚書都收回去!”

只是可憐懵懂的年輕人,陰差陽錯,一番熱血俱被無辜拋灑。

張圓在屋內被關了兩日,不吃不喝,盛怒叫喊,仍是阻礙不了這門親事的拆散,兩家各自收回了庚帖,婚書已毀,四下鄰裏皆是欷歔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