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洞庭之圍9

又聽見程雪渡問, “裴姑娘,你仍未說明,這二人要你作何用。”

裴若敏盯住他, “你是說,我沒什麽可圖的是麽。青螺刀法與重鋒斂影光, 天下刀法必有相通之處, 欲傾畢生絕學相授, 當初你又圖裴沁什麽?”

程雪渡不曾深想裴若敏與小明王的關系,此刻她拿裴沁與他作比,恍然明白過來, 不由啞了一瞬, 輕咳兩聲以飾尷尬。

葉玉棠不由蹙眉,“值得麽?”

裴若敏回過頭來,輕蔑一笑, “這世上,你要得到點什麽不都得拿些東西去換?都是始亂終棄, 都是以色謀事, 難不成你們就要比我高貴一些?”

這通烏七八糟的道理,葉玉棠實在捋了半天也沒捋明白。

想了半天, 只問她,“就為得一柄長生?還有一身七零八落的……拳腳功夫?”

聽到後半句, 裴若敏負氣昂頭,齒關輕咬, 有些忿忿。稍時片刻,方才答道, “長生自然不算得什麽, 正如葉玉棠也不算得什麽。這二者於我, 於聖教,皆不過秬鬯與人牲罷了。祭於聖使墓前,給我拿在手頭褻玩,各有各的痛快淋漓。”

葉玉棠笑問道,“她這麽惹你厭憎?”

裴若敏眼眶一紅,“多少人奔著她的名頭去的鳳谷?天下習武女子誰不想追隨武曲,作下一代大俠。偏她卻最看不起我,她憑什麽……”

葉玉棠一時疑惑,“有麽?”

印象之中,她心浮氣躁,好高騖遠,鳳谷這小地方是留不住她的。留不住又何必強留?礙著別人白日飛升可是要壞功德的。

裴若敏道,“她正眼都不瞧我。你看不出?”

葉玉棠仔細想了想,覺自己從沒有刻意關注過誰,交情沒有,討厭更說不上。

只是眼看若敏背離鳳谷,漸漸得不酬失,不由有些嘆惋,只得講一句,“或許吧。”

裴若敏展眉一笑,“聖童與部眾蟄伏西市,潛行明友1見她蠱毒發作前去稟報,聖童卻不知為何猶豫了。若非我推她一把,搞不好她真能成活……真是報應不爽,真是報應不爽。”

她笑得狠了,險些將鬢角面皮掀起,慌亂之間以二指撫平,又順勢拭去眼角淚水,惋惜嘆道,“可惜,屍骨卻不知被誰拾了去……”

葉玉棠沒想她突然提及自己死因,稍有一愣。

又覺得“聖童”這名頭稍顯耳熟,但一時卻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走神間,人群已七嘴八舌議論開來。

謝琎如遭晴天霹靂,已然將方才那番揣測拋諸腦後。

愕然開口,話音卻被一陣女聲蓋過。

祁慎悠悠然問:“你的意思是,是否是指摩尼教聖童殺了武曲?”

話音清冷卻沉著,莫名使人安寧。

裴若敏聞聲道,“聽明友形容,她中了百種奇蠱,逃入胡人巷要運功壓制蠱毒。有此等立威良機,聖童卻不知為何心軟了。長安明友行事必得奉聖童號令,否則一概不得擅自行動。幸得那日我也隨明友同到了長安傳教,借機勸慰了聖童幾句,令她下定決心,只身前去那巷子,探出她身上傷勢皆可以內功化解,便抽兵器譜門口所懸戶撒刀,截了她得以行氣血的膻中穴。”

祁慎問,“屍骨何處?”

裴若敏道,“聖童沒取屍骨……”

祁慎道,“達蘭台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以祭千目燭陰,這群人又怎麽會留著她屍骨?”

裴若敏道,“這事我亦覺得奇怪。但聖童說她必死無疑,我們又不能違拗聖童,這事便也沒有再提。”

聽她一口一個“聖教”“聖童”,活脫脫一副被邪教洗腦的德行,眾長輩真人早已不耐煩。

仇靜打斷她,“貧道準你上前言語,無非因你說你能指認當年君山島上行兇之人。”

裴若敏早年上終南山聽她講三綱五常,莫名怕她得很,小小聲答道,“他們不信,連珠炮似的發問,我不過依言作答罷了……”

這女子顛沛流離,早年活得混亂狼狽,如今能棄暗投明,卻屬難得。

她無錯可指摘,孤零零立在人群裏像受了天大冤屈似的;仇靜無可奈何,只得嘆口氣,溫言道,“你種種陳詞,皆可證明你獲益於摩尼教,曾與巴德雄關系匪淺,倒也頗為可信。但也切莫說些纏七雜八的,聽得繁冗得很。只需三言兩語,言明當年是誰對夢珠母子下這般毒手,再說說裴沁究竟撇不撇得清關系即可。”

張自賢也負著手,循循善誘,“那日你怎麽同我說的,便怎麽同他們說呀。”

裴若敏答了句“是”。

稍作鎮定,便說,“程宗主喜得一雙孫兒,旁人上君山島來賀宗主與三公子夫婦二人聯璧合珠花萼欣榮,她回來受了刺激,同巴德雄說,當初只讓你殺一個,如今卻要殺三個。豈知巴德雄早已種下殺機。他說,無非是當初要對程夢珠動手時,覺察她已有孕在身。白收三條人命反倒浪費了四面環水的君山島這天然寶地,吉夢征蘭3更是難求。養出一雙上色郭公蠱,倒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