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洞庭之圍6(第2/3頁)

仇靜緩緩又說,“貧道或作此發問,蓋因你五歲那年,貧道送你前去鳳谷途中,見你頸上系有長命鎖,乃是只精巧匣子。裏頭裝了新葉與一只細小白蟲,甫一看如同春蠶。後來你沒有再系過長命鎖,那東西去哪兒了?”

葉玉棠緩緩回想起是有那麽一個煤灰的物件躺在仇歡案前,不甚起眼,沒曾想是件銀飾。

她微微眯眼,答道,“贈了師父。”

仇靜接著講,“八年前思州之行,貧道偶然在一位養蠱之人處見了一副畫冊。白玉春蠶,細如發絲,乃是一枚郭公蠱。”

此言一出,鑒心湖畔群雄齊聲大嘩。

少年人交頭接耳,問近旁夥伴:郭公蠱是什麽?

有多讀了基本秘聞錄的見多識廣小輩,立刻背出此物來歷:郭公蠱——大葉杜鵑,鳩占鵲巢,金蟬脫殼!乃是巴德雄的獨門奇蠱,密不外傳。

裴沁聞言一震,顫身立起,向窗邊疾走幾步,透過窗縫,看向湖心亭那抹紅色影子。

尋戒睜開眼,見此情狀,並未阻攔。

紅影原本靠著長孫茂,聞言緩緩支起身子,沉默片刻,略帶譏誚地反問,“仇山長的意思是,在下無父無母,少年缺愛,所以略施小計,贈師父見面大禮郭公蠱一枚,自此視在下如親生閨女,勝於葉玉棠?”

經她提醒,仇靜似乎想起什麽,“否則她怎會讓自己女兒孤身輾轉中原北漠,卻始終留你在身邊?”

紅影哈哈笑了兩聲。

仇靜又追問一句,“你父親之失,罪不及你。但就此一件事,你須得回答——將郭公蠱的匣子給你師父,是你父親教唆,還是你自己的主意。”

紅影垂下頭,從八角亭看過去,看不見她神情,只能看到一個垂頭喪氣的背影。

她久不答仇靜,不知究竟作何感想。

沉默之中,裴沁有些心急。

裴沁幾乎能感覺到師姐抱臂立在自己面前,聲音輕柔卻不乏威儀:裴沁,是這樣嗎?

她搖搖頭,不是這樣的。

湖面響起的仍舊是仇靜的聲音:“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是郭公蠱,知不知道你父親是大葉杜鵑。”

裴沁啞聲答道:不是的。

師姐你信我。

無聲講了數句,連她自己都有些沒底氣。

臉埋下臉去,額頭擱在窗沿,漸漸已有些絕望。

水棧上響起了一串笑。

紅衣人像是聽見什麽極好玩的笑話,再開口嗓音都笑劈了,“仇山長……你也真是不了解仇歡。”

仇靜眉頭微蹙,“什麽?”

又聽見她接著說,“師父喜歡女兒像自己,可偏生師姐越長越想尹寶山那鬼德性;師姐呢,喜歡習武,誰能教她武功她跟誰。這兩人彼此看不順眼久了,師父自然只能將她送走。師父說我與她最像,仇山長這番話你也一定從她口中聽說過。”

仇靜陷入沉思。

有說過嗎?興許是有的,但這並不要緊。

仇靜仍是那句話,“你只需答我,知不知道匣子裏有郭公蠱,記不記得你父親是大葉杜鵑。”

紅衣人問,“仇山長,你可記得出家之前的俗家姓名?”

仇靜微有錯愕,接著答道,“入山前與張師兄沿街行乞,後得了沖微真人搭救,至拜入終南前,似乎並無名姓……”

紅衣人道,“這些,也是經由周圍師兄弟們提起,所以仇山長才會如此如秘聞錄上一般記憶,其實,仇山長本人並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不是嗎。”

仇靜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紅衣人笑了,“那時我才五歲,跟一般小孩子比更顯羸弱,連自己叫什麽都不記得了,怎麽記得不相幹的人?”

話音一落,裴沁呆了好半晌。背靠墻轉過身,眼淚無聲地淌下,一時又笑地不能自已。

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像個瘋子。

背後鑒心湖上發生了什麽,她已無心去看,也不用再管。

師姐說能做到,那便一定能做到。

葉玉棠松了口氣。

剛才仇靜那番話問得何其兇險。哪怕不曾問出裴沁與巴德雄這些年來是否有過聯絡,但此事涉及仇歡,涉及葉玉棠她自己。

倘或此刻立在這的事裴沁,被這麽一激,又講出那天一心嶺外勒馬時說出那番氣話,難保不逼得長孫茂與裴沁反目。

葉玉棠轉頭看了眼長孫茂。

果然,這小子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眼裏寫著對剛才那番話的不信服。

幸好她來了,幸好立在這兒的不是裴沁。

她也盯了回去,以眼神警告:別給老娘亂來。

片刻之後,長孫茂終於服軟,移開視線。

不多時湖面響起一陣低語。

眾人交頭接耳,彼此詢問是否記得五歲那年的事。

隨後大多都搖搖頭,全無印象。

江彤講:“我娘說,我學步晚,三歲才抓鬮,抓了本美人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