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悛惡7(第3/4頁)

眼前仍發黑,頭腦發懵,但絲絲真氣令他如人偶一般僵坐在地,手足發顫。

過片刻,掌心一燙,絲絲白氣從十指指尖滲出,在他掌心繚繞成一團白霧。

過了不知多久,耳中轟鳴漸漸淡去,石室內擊玉敲金之聲漸漸清晰起來。

起如切切細雨,隱有鳥聲啾啾,昵昵耳語;忽而雨越下越急,琴音越轉越高,鳴泉飛濺,百鳥喧鳴;至最高之處,弦聲履險平地,四兩撥千斤慢轉而上,山中忽見孤鳳凰,躋攀不可上;而後失勢一落千丈,群鳥獸散,其間琴聲忽高忽低,幾度盤旋,越行越低,是長滴響銅壺,梵宮夜撞鐘;其後琴聲漸緩,是孤山之上撥雲見日,泠泠松風,芭蕉滴動,漸響漸無。1

隱隱聽見遠處李碧梧話音撥開裊繞余音,“你動用了梵音凈氣?”

尹寶山垂眼,答道,“若不傳功,如何出去?”

李碧梧道,“哪怕你想以自身內力壓制住他體內氣勁,可這整整九道勁力,你叫他片刻之間,以從未習武之人的羸弱之軀,如何自處?再加你這一道,就這麽硬受下來,不死怕也脫層皮。”

尹寶山故作為難,嘆道,“我也沒辦法嘛。如今情勢緊迫,一只胖鶴駝那老頭子一人已夠吃力。我若不出去,那丫頭怕是趕不上關山門了。”

李碧梧靜了一瞬,“那我呢?”

尹寶山道,“待我那好女婿,你那好徒弟,消化了這九道內力之後,一並救你出去不遲。”

李碧梧忽然說道,“是否你早就想到,小檀遇難,必是由我加害。故明知有人要救,此行卻只攜一只白鶴前來,以攜人回山為借口逃至夭夭?”

尹寶山垂頭不語。

李碧梧一問緊逼一問,“可你答應了小檀,內心有愧,卻不想與我更生瓜葛,不惜傳功給他,借他之手救我,哪怕明知會害他受累?”

尹寶山依舊不答。

李碧梧輕輕一笑,“你一口一個‘好女婿’。”

尹寶山淡淡道,“是我不該。”

話音一落,“嗡”地一聲,琴聲戛然而止,萬籟終歸於無聲。

尹寶山垂頭。

長孫茂聽見他說,“三日之後,來瞿塘峽,我在魚復塔等你。”

他知道尹寶山意思是要帶他去找藥。

尹寶山說話時,未曾啟唇,仍是沉思撫琴之態,話音卻無比清晰。他曾聽說,高手可以內力傳聲,只需一指抵住傳聲之人某處穴道,便可只令此人聽見。可尹寶山方才說話時,不曾與他有接觸,如何傳聲?

長孫茂點點頭,旋即又問,藥夫人呢?

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但尹寶山卻好似已經聽見。

尹寶山沒答。

他低頭看向密室中心的地上。

長孫茂沒法動彈,故不知他看向何處。

旋即聽見他在頭頂說,“我救不了她,而且,恐怕藥夫人自己也不願離開此地。”

長孫茂不明白,“你如何知道?”

尹寶山笑道,“等你內力恢復,起身一看,便知緣由。”

笑音漸遠,長孫茂一擡頭,滿室之內已無尹寶山身影。

先前兩人言談皆是以尹寶山內力維系,故李碧梧不知二人究竟說了什麽。

山那頭許久無聲,李碧梧不由出言發問,“寶哥?”

長孫茂仰望石壁,“他走了。”

李碧梧笑了笑,閉上眼,話音也冷了下來,“尹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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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尹寶山在山外現身,童子追上前去,四下探看,“尹琴師,我師父呢?”

“我不懂花草移植之道,你二人需在此地等候數日,待長孫茂從山中出來,沿隧洞進去,一觀此間靈藥珍罕程度、數目多少,再來決定是否要將先師屍,”尹寶山斟酌片刻,仍舊說道,“決定是否要將先師屍骨遷柩於廟。”

二童子大驚:“我師父怎麽了?”

尹寶山答道,“金蠶蠱,半年有余。”

二童子倏然發懵,神情呆滯,腳下一軟,跪倒在地。

片刻之後,空谷之中迸發出一陣聲嘶力竭的哭嚎。

白鶴受驚撲騰翅膀,老者受了顛簸,睡眼惺忪,掏出袖中木晷一瞥,猛地睜大眼睛,“完蛋,小老兒大事不好,險些瞌睡過了時辰。”

尹寶山將他木晷合攏,拍拍他圓潤的臉頰,將他丟回白鶴身上,“走吧,該出發了。”

躬身去扶葉玉棠,卻被她一巴掌拍開。

她轉頭望向山壁。

尹寶山笑了,半蹲下來,與她看向同一個地方。

忽聽見李碧梧與長孫茂一句閑談,“你說我與她明明彼此關心,卻以惡毒言語重傷彼此——那時你如此感慨,是否覺得我二人不該如此?”

她必然是聽見了尹寶山與童子對話,話音並未透出十分哀傷,反倒問了長孫茂這樣一個問題。

長孫茂想了想,“我不過想到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