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悛惡7

葉玉棠心頭一笑, 嶽丈,你也配?

老妖怪又講,“倒是還挺俊。”

她心裏得意, 那是。

接著聽見他說,“難不成臉蛋好看, 別的就都不管了?”

這世上不夠強的, 便只能孤獨終老了嗎?

那你與仇歡又算什麽, 意外?

沉默良久,尹寶山忽然又嘖嘖兩聲,“武功這麽差, 也敢自傷一勾吻。”

長孫茂氣促不已, 勉強問道,“你怎……知不是旁人下毒。”

“你看啊,”尹寶山講得頗為悠閑, “擅用一勾吻者,若要殺人, 往往會三擊往氣戶、神封與期門而去, 這樣,中毒者必死無疑, 一旦運用內力,一勾吻只會直沖心門而去;但若要使一勾吻激蕩內力, 最好三毒去往神闕、梁門、太乙,這樣, 毒性片刻齊聚氣海,又立刻被原有內力吞並。”

長孫茂道, “我將三毒直去氣海, 也沒什麽差錯。何況錯了又會如何?”

“既已服下解藥, 倒不會如何。只是……”尹寶山沉思片刻,“毒性直入了氣海,倒是錯有錯著。一來,會讓你起初內力更強勁;二來,內力來得也更快。只是,這一勾吻也是毒啊。毒了氣海,這就不好辦了。”

葉玉棠心道,氣海不過是任脈上一穴道罷了,大不了武功盡失。何況他從來不曾有過,又有何妨。用得著這麽賣關子?

便聽得尹寶山又講了句,“氣海,男子生氣之海也。培補元氣,益腎固精,補益回陽。”

說罷,俯身往長孫茂臍下一碰。

長孫茂悶哼一聲,弓起身來。

尹寶山嘆道道,“不中用了。”

程霜筆見張自明表情千變萬化,不由詢問他:“發生了什麽?”

張自明不語。

李碧梧忽然開口:“休得胡說。一勾吻豈可與尋常毒藥一概而論?”

尹寶山問,“一勾吻又會如何?”

李碧梧道,“一勾吻通達十二經八脈,故往往五感六識擇一麻痹。毒性直去氣海,也無妨,頂多知覺不靈,抑或身體失靈。”

尹寶山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葉玉棠心想,你還好什麽?

他又講,“否則這人間一大快樂事,便嘗不到了。”

葉玉棠:“?”

黃芪憂心急,遠遠問道,“師父如何?”

李碧梧也追問,“小檀怎麽了?”

尹寶山沉吟片刻,答道,“還行。我想想如何盡快出去。”

山崖那頭又沉寂下來。

張自明見洞中人開起玩笑,一回頭,又見那白發老人臥倒鶴身捧壺喝茶,太陽底下懶洋洋大打哈欠,心知這行人危難已解。

故答程霜筆道,“已經沒事了。”說罷對他拱一拱手,轉頭欲走。

短短數日相處,程霜筆覺得與他難得的投緣。

覺察他意圖離去,忙問,“張兄,你去往何處?”

“尋藥去,”張自明望向遠處,“我亦不知將要去往哪裏。”

程霜筆又問,“你這樣霜行草宿,要到幾時?”

張自明看一眼方鶴,答道,“無色墮鬼道幾時能解,我便能停下來。”

程霜筆大驚,“應劫被千目燭陰所傷?”

“是。”

“你如何求得醫仙救他?”

張自明突然沉默了。

老者在背後懶懶答道:“他資質極佳,因緣際會,山中無方劍宗本答應收他作門下弟子。他為救友人,甘願放棄,故才有今日。”

“我與你同為中原五宗弟子,本有過數面之緣,從前不曾相識,可我卻認得你。旁人都說,你畢生追尋三神山蹤跡,臨到頭卻錯失良機,渾身力氣去追尋一個未知……”程霜筆嘆道,“你不覺得冤枉?”

張自明不知他為何有此一問,仍回答道,“做人有苦樂喜悲,我不覺得冤枉。”

程霜筆一愣,忽然一嘆。

張自明轉身縱出數丈。

程霜筆回過神來,遙遙問他,“我與張兄投緣,想請你吃酒,該去何處尋?”

遙遙又聽見他答:“想喝酒時,我來找你。”霎時便不見了人影。

程霜筆輕聲一嘆,望向方鶴。

方鶴闔眼小憩,呼嚕聲剛起,忽覺得一道目光灼灼照自己面心刺來,嚇得一激靈,道,“後生,你瞪我做甚?”

程霜筆道,“我原以為,醫中聖手,手到病除,無疾不能治。”

方鶴擡起頭來,指指鼻子,“你這後生,是在罵我庸醫?”

程霜筆講了句,“不敢。”

方鶴嘁了一聲,“這世上,但凡不是不治奇症、又病入膏肓的,也不至於送來我這治。既然不治,幾時能治,也不是我能說了算。我所做,無非令瀕死之人僅剩半口氣續存下去,直至能治那一日。應劫送來時,奄奄一息,武功心智盡去,不過只有一口氣在,比她這身生蛇蠱好不了多少。”

程霜筆蹲身看她,喃喃道,“生蛇無解。難不成往後一生,長孫茂要因此東奔西走,不知幾時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