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離別(第2/5頁)

比如前幾年皇上處置兄弟,幹掉朝臣們的時候,可半點沒有過佛家的慈悲為懷或是道家無為而治的思路。

可如今,皇阿瑪居然又開始投身於佛法了……

弘歷忽然想起額娘總是讓他拜的那尊小觀音。

雖然額娘總是固執的讓他有事就拜那尊觀音,但額娘不是篤信佛法的人,弘歷也看的出來,那時候額娘說:因為她沒有無可釋懷的遺憾和痛苦,便無需任何教義的撫慰。

那皇阿瑪,是因為有著做皇帝也無能為力的痛苦,才又開始向著佛道輪回之說尋求排解吧。

“弘歷。”

聽怡親王一喚,弘歷忙放下手裏的書,往怡親王榻前垂手而立,等著十三叔吩咐。

怡親王看起來瘦了很多,臉上帶了些被病痛磨損過的憔悴,但神色卻依舊那麽溫和。

“弘歷,年前你於弘暾的喪儀上很盡心,這會子又常帶了治水的策論來看我,真是有心了。”

弘歷忙道:“十三叔怎麽忽然說起這話,弘暾堂兄是侄子的親堂兄,原都是本分。至於治水之事,高斌等人都屢次上書給皇阿瑪,說雖不敢勞動十三叔親至,但也請十三叔多指點他們呢。”

怡親王露出一絲笑容:“好,既如此,你幫我研墨。”

有小太監熟練的上前,將一張高度適宜的梨花木小桌移過來,鋪開紙筆。弘歷也就在一旁磨墨。這場景倒是讓他想起,去年中秋前,自己陪著十三叔返京的馬車上,替他研墨的樣子。

然而怡親王一落筆,弘歷又不免覺得有些心酸。

他是見過十三叔的字的,因十三叔從前騎射俱佳,所以筆鋒也極為鋒銳,帶了些武將殺伐之氣。可如今落筆的字,卻是無力而虛飄著的,怪不得十三叔雖然還管著戶部的事兒,但弘歷在京中卻少見帶怡親王筆跡的折子了。

怡親王最掛心便是治水之事,此時洋洋灑灑寫了足有三頁,這才意猶未盡的停筆。

見弘歷認真小心地拿起來,邊晾幹墨跡邊看,怡親王就問道:“弘歷,方才你看到你阿瑪的批注了嗎?”

弘歷點頭,怡親王便嘆道:“皇兄這兩年過的不容易,說說前世來生能有所安慰也好,只是若醉心此道,不免讓人憂慮。”

身為帝王,既是天下至尊也要擔起天下萬民的安危,倒要去期盼來世的圓滿,這讓怡親王十分不放心——若是四哥移了性情在佛道上,那他們從前費了無數精神整治吏治,填補虧空的舉動豈不是半途而廢。那他真是死也不能瞑目。

怡親王正待繼續囑咐弘歷些話,忽然眉頭微蹙。弘歷立刻發現,吩咐道:“叫太醫進來。”

太監還沒退出去,便被怡親王制止:“不必,太醫進來便要用藥,喝了那些藥,就總讓人提不起精神來。”

“十三叔……”

怡親王態度雖然溫和,但依舊不容置疑,他不許的事兒,小太監也不敢去做。

弘歷不免道:“十三叔,當年皇瑪法曾經跟侄兒說過,您最是個逞強的性子。”

“那一年我跟著皇瑪法去熱河行宮,回京後,伯叔們都在京郊迎候,那一回十三叔是不是也犯了舊傷?皇瑪法回宮後就說起,您臉色都是白的,卻還是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是一味逞強不肯告退,非要與旁人一樣時辰退下。”

說完就見怡親王追問道:“皇阿瑪當年真這麽說過?”然後又帶了一點滿足欣喜的笑容:“我原以為皇阿瑪再也不會正眼看我,原來他當時也是知道的,也是看得見我的。”

弘歷原以為,十三叔被皇瑪法冷待多年,心裏是有怨氣的,所以這些年一直未曾在十三叔面前多提皇阿瑪。

誰料今日一提,十三叔竟這般高興,於是弘歷就繼續細說道:“那時候我有一回練習騎射多了,手掌都磨破了。次日皇瑪法帶著我與弘皙堂兄去射獵,這才發現我手上的傷,皇瑪法就說我這樣倔著不肯言傷痛的脾氣,又像是阿瑪,又像是十三叔。”

這樣說了半晌話,弘歷見怡親王臉色好了些,這才告退,往額娘處去請安。

——

宋嘉書見了弘歷,見他略有茫然有所失之態,便忙問道:“是怡親王病情有變?”

弘歷搖了搖頭:“並沒有。”

然後又道:“可額娘,十三叔這樣下去,也只是煎熬罷了。”

他問了太醫,怡親王近來夜裏反復起燒,白日吃了藥能夠退下去,然後日夜反復,加上越來越頻繁的腿疼,其實對怡親王來說,是種漫長的煎熬。

“皇阿瑪對太醫院極不滿,甚至開始命人燒制丹藥。”

一聽丹藥二字,宋嘉書蹙眉道:“不過是朱砂水銀,要吃這些作甚!你可不許吃這些東西。”

說過怡親王的病情,弘歷不免問皇後娘娘病情如何:“兒子去給皇額娘請安,也未見到,只在門外磕了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