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憐憫(二更合一)(第2/3頁)
早有德寶下面的當值宮人收了廖隨堂的奏本進了養心殿內裏,過了一會兒德寶出來了,對鄧譞道:“鄧大人,陛下他說此時忙著,不想見您。”
“哦?”鄧譞淡淡的開口,“陛下不想見我?”
“是。”
“陛下身邊成天被你們這些居心叵測的諂媚之徒圍繞。心思都不在朝政上,不見我乃是情理之中。”鄧譞說,他揚聲,仿佛要說給殿內的皇帝聽,“那我們今日便在此等候!”
德寶臉都皺了:“掌院,您看您這……”
鄧譞冷哼一聲,不理睬他。
傅元青嘆了口氣,對曹半安說:“你今日當值,進去跟陛下說一聲吧。說是我過來謝恩。看看陛下見不見我。”
曹半安應了一聲是,便入了大殿。
一群人在門口繼續等著。
翰林院眾人站在左邊,傅元青站在右邊。
涇渭分明。
德寶苦著臉過去給傅元青行禮:“老祖宗。”
“出什麽事了?”
“前幾日給太後上增徽號的事兒,那奏折不是留中沒發嗎?”德寶低聲道,“後來幾個禮部主事上折子又催促。催促的折子劉廠公直接就留中了,連批紅都沒有。後來浦大人入閣後,下面兒人多有不服的,又上了一波折子。說浦大人失人倫大節。昨兒個翰林院幾個大人上奏本,不知道怎麽的就跟太後這事兒掛鉤了。有個姓盧的大人,那奏本裏罵的可難聽了。說陛下心中沒有太後,浦大人心中沒有族親。都是一丘之貉,正好湊做一堆,做禽獸君臣。”
“翰林修撰盧學貞?”傅元青說。
在內書院講《奸宦錄》的那位盧學貞。
“就是這位盧修撰。”德寶道,“曹爺剛去接您了,主子爺等的不耐煩,拿起奏本一看,結果就翻到這個了……直接氣炸了,當場就讓錦衣衛去翰林院抓了人,壓在東交胡同口兒上扒了褲子打了三十杖,光屁股蛋子,白花花的,打的肉爛紅腫的。聽說六部衙門裏的人都出來圍觀呢。羞得盧大人要跳金水河自盡。”
德寶講得活靈活現,仿佛自己瞧見了一樣,傅元青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浮現當時的場景。
讀書人的斯文面子被這頓棍子打得一點兒不剩。
確實丟人。
也難怪鄧譞氣勢洶洶的過來養心殿。
“怎麽,這麽大的事,朝野上下都傳遍了。傅掌印不知道?”鄧譞問他,“還非要讓掌殿太監在我面前敘述一次?”
“今日仁壽宮辦筳宴,我剛從筳宴上回來。確實不太清楚。”傅元青道。
“呵……東廠監聽京畿官員,所說所言一字不漏都抄錄在冊,瞧誰不順眼了就讓錦衣衛抓入詔獄。京城官員人人自危。一到這會兒傅掌印就不知情了,有意思。”鄧譞冷笑一聲。
提督東廠的權力早就給了方涇,他已多日不過問東廠密報。
然而說出去,鄧譞也是不信的。
傅元青便當沒聽見這幾句,掖袖躬身道:“傅元青確實不知。只是勸掌院一句,這會兒陛下應在氣頭上,掌院還應避其鋒芒。若有什麽諫言,可容後規勸,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鄧譞諷刺的重復了一次,“就像傅掌印這十三年以來一樣嗎?”
傅元青便沉默了下來。
既然話不投機,便無需再說。
又過了片刻,曹半安出來,對傅元青道:“陛下讓您上值,召您入內伺候。”
“好。”傅元青說,“你回值房吧。若有事我差人去喚你。”
“是。”曹半安有些擔憂,卻還是聽了令,安靜退出了養心殿。
傅元青入養心殿。
這一次,距離他上次離開,已經有十五天。是開春以來最長的一次。當時在東暖閣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這會兒太陽西照,光影從他背後照入中正大殿,裏面香爐正焚香,香薰過的各類家具帶著一種沉暮的氣息,與被宮人們擦拭得鋥亮的各類寶器放在一起。
這裏供奉了一代又一代的大端朝帝王。
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帶著自己的目的。
欲念被衣冠遮掩的嚴嚴實實,卻在數百年的時間裏,緩緩滲透了這裏的所有一切。於是再道貌盎然的言辭都無法遮蓋內心的那些經營算計,都在這恢宏的大殿內展露無疑。
很奇怪。
這裏本應該是最莊嚴肅穆的地方。
可是偏偏流露出歲月的痕跡,又年輕又蒼老。
攜帶著即將無法遮掩的愛欲和扭曲。
向著傅元青撲面而來。
*
少帝與十五日前也沒什麽不同,身形看起來有些消瘦和憔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沒在東暖閣,這會兒他移駕西暖閣,陰沉著臉,正在翻閱廖隨堂剛送過來的奏本。
“起來吧。”少帝又翻開下一本,冷淡道,“你在太後那裏瞧見自己推舉的皇後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