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憐憫(二更合一)
目送顧淑望的馬車隨了元夫人出玄武門,傅元青緊緊握著的手這才松開,他低頭看曹半安掌心,被自己掐得有些發白,連帶著自己掌心也紅一塊兒白一塊兒。
“許紹鈞搏名聲,對顧先生算得上以禮相待。”曹半安開口道:“妙松書院我已讓下面的守備太監仔細照顧著,老祖宗不用擔心。”
傅元青知道曹半安是說來讓自己放心的,卻沒有答復。
待命婦們的車馬走的差不多了,庚琴這才帶著丫鬟從夾道理緩緩出來。她瞧見傅元青等人,微微行禮:“傅掌印。”
傅元青謝她:“傅元青謝小姐解圍。”
庚琴屈膝回禮道:“掌印不必謝我,我只是喝了碗水而已。”
傅元青對她道:“於太後及諸位外命婦前,小姐臨危不亂,智勇雙全,令傅某刮目相看。”
“權家小姐本要發難於我,還是傅掌印說了些話,引走她的注意。我這才得以保全自身。您瞧,我自身難保,談不上解圍。”庚琴冷冷清清的回絕了傅元青的謝意,又萬福道:“小女需盡早歸家,這便拜別了。”
她不等傅元青再說什麽,已經在侍女的扶持下上了自家牛車,從玄武門晃晃悠悠出去了。
比起諸位命婦的排場,簡陋了許多。
方涇抱怨道:“真是不識擡舉,入了後宮就算為後,也得拉攏拉攏咱們內官吧。高高在上的,瞧不起誰呢?”
“庚昏曉在六科廊做言官便剛正不阿。折子可上過不少,咱們都被罵過。”曹半安笑道,“庚小姐深得其兄真傳。”
傅元青收回視線,凳杌也擡了過來。
“幹爹回監裏嗎?”方涇問他。
傅元青猶豫了一下。
曹半安已經安慰道:“老祖宗剛才辛苦了,不若回監裏,讓方涇給您揉揉腿。今日養心殿是小的伺候,主子爺若問起,小的答復便是。您放心休息。”
司禮監衙門所在之處乃是玄武門外,萬歲山東側,與尚衣局正好挨著。而司禮監值房則就在養心殿門口,傅元青的掌印值房也離得不遠,平日大部分時間,他也都住在掌印值房中。
他沒有見皇帝,已經有十幾日了。
一個在大內。
一個在皇城。
不用上朝,不用批紅。甚至有事攀扯到司禮監,也都是曹半安去辦——這並不奇怪,一年多前開始,少帝便對他多有提防,不再近身召見。
前些日子少帝的話,還猶在耳邊。
如今想來還有些後怕。
傅元青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麽去面對皇帝,可……今日曹半安是領命來為他解圍,若他不去養心殿,便有些太涼薄了。
“走吧,若陛下願意見我,我便去養心殿謝恩。”傅元青說。
“老祖宗……”曹半安又要勸他。
傅元青在凳杌上擡手按了按他的胳膊:“半安,少帝總不喜你,想著法子發難,我是看在眼裏的。今日交代你的差事,若沒有著落,怕你受罰。不用勸了,我們過去吧。”
他眼神清澈,曹半安從裏面瞧見了自己,於是微微垂下頭,移開視線,低聲說了聲是。二人護送著傅元青折回頭往司禮監值房方向過去。
說是去司禮監值房,可一行人才拐過內右門,就看見會極門的當值的廖姓隨堂送了奏本過來。廖隨堂見到傅元青,躬身行禮:“老祖宗,曹秉筆,方秉筆,萬安。”
“今日會極門奏本怎麽這個時辰送來?”傅元青問。
曹半安說:“早晨已經送過一次了。這是第二次。”
“出什麽事了嗎?”傅元青問。
廖隨堂道:“不太清楚,下午禮部上上下下都遞了奏本,還有翰林院的鄧掌院領銜上了一份奏本,是以堆積了不少。琢磨著這事兒少見,不敢耽擱,只能再送一趟。”
傅元青沉吟了一下,對方涇說:“你回監裏候著,萬一有個什麽差遣,監裏不能沒人。”
“是。”
“若陳景下學了,便讓他早些回聽濤居吧。”
“不用他等您嗎?”
“今日若有事,便不會消停,不用等了。”傅元青說完這話對曹半安道,“送我去養心殿。”
曹半安看他顏色,知道不對,便讓腳夫加緊了,又片刻便到了養心殿,收了凳杌,幾個人入內,就瞧見翰林院掌院學士鄧譞帶著侍讀、侍講等約四五人,正在階下等候。
廖隨堂還愣了一下:“怎麽人比奏本快?”
鄧譞年齡與浦穎、於睿誠相當,比傅元青稍微年長幾歲,是於閭丘關門弟子,為人嚴格,將翰林院眾人管理的服服帖帖。因翰林院之特殊,與朝中諸位尚書、重臣交好,滿朝年輕一輩多有他的門徒。
他面容清瘦,精神矍鑠,傅元青一入宮門,他視線便毫不客氣的掃了過來。
“鄧掌院。”傅元青躬身作揖。
鄧譞擡手回禮,冷清清的,分外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