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你怎樣才肯解決我的疑惑呢?”

“周溯息的案子,我也必須參與。”

萬留只是笑了下,徐衍昕便知道他會答應。當萬留領著徐衍昕走進江嶼的辦公室時,江嶼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他起身走向徐衍昕,細細地掃了一遍,確認他完好無損後,才看向萬留。萬留笑著說:“放心,該是幾斤還是幾斤,一點都沒缺,不過,我答應他讓他參與這個案子了。”

萬留看向周溯息,問道:“你沒意見吧?”

周溯息輕輕地笑著,說:“我都聽你的。”

回家的路上,下了大雨,眼前的路只剩下空霧霧的一片車窗,暴雨像是要將這座城市洗劫一空,連同其中埋藏的罪惡和冤屈。徐衍昕和江嶼都默契地沉默下來。

徐衍昕想起萬留在咖啡廳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江嶼可真忍得住,十年了,他要是有當年為你揍我那勢頭,早就結了。

真夠孬的。

“徐衍昕,我敢說,敢聽嗎?”十年前的江嶼站在天台上,這麽對他說,他只是遲疑了一秒,江嶼眼底的決絕便消失了。徐衍昕再想起那個短暫的瞬間,只覺得心驚肉跳。他發現了江嶼藏了十年的秘密。

他滿手的汗,像是對珠寶唾手可得的盜賊。他正在一步步地接近那個夢寐以求的寶物。徐衍昕透過窗,偷偷地打量江嶼,他手肘撐在左邊的車窗上,手握拳抵著自己的臉,另一只把著方向,手指偶爾輕敲方向盤,流露出一點對堵車的不耐煩。徐衍昕卻引以為喜,他們被磅礴大雨和沒有盡頭的車隊堵在一個窄小的空間裏。

若是他此刻質問江嶼,就能得到他想聽的答案。江嶼無法像當年一樣逃走。然而他的心情卻難以言說地復雜起來,比起是不是,或許他更想聽些別的。江嶼不知他的內心糾結,掃了他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萬留說了什麽嗎?”

“沒,他只是想問我恨不恨他,”徐衍昕看向窗外,“即使恨又怎樣,我又不能去揍他。”

“你要是真恨他,我替你去揍他。你說幾分熟就幾分熟。”

徐衍昕被他逗笑,露出酒窩。江嶼見他笑了,只覺得自己的心瞬間軟了,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臉頰邊那個渦。徐衍昕被他這麽一戳,猶如泄氣了的氣球,笑容不見了,換上了責問的表情。江嶼卻說:“對不起,我不是真的不想讓你參與這個案子。萬留在,我總擔心他再犯病。萬一他真的對你做了什麽,我可能……”

“會後悔。”

徐衍昕心臟驟緊,即使不看江嶼的表情,徐衍昕也知道他當時的模樣,他會狀似無意地這麽說,說完後迅速地瞥向窗外。

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想聽什麽。他不想要勝利,他要的是告白。比起質問得到的答案,他更想要江嶼親口說“我愛你”。像他這樣不爭不搶的人,才會在感情的比賽中輸得一塌糊塗。明明他才是被偏愛,有所依仗的那個,但他連同那些驕縱都拱手讓人。若是江嶼能窺探到他一絲的心境,便知道此生最大的幸運莫過於此。

“江嶼,我喜歡你。”

江嶼小麥色的皮膚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道:“怎麽突然說這個?”

他還在裝兇。

“我怕你不知道,所以特地告訴你一聲,”徐衍昕握住江嶼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說,“但我不是玻璃娃娃,我會保護好我自己。你也是。”

那天的雨下得太大了,彈在車窗上作響的雨珠像是把整個世界的聲音都遮住了,連同江嶼側頭親吻他時的心跳聲。

心聲如鼓。

江嶼喜歡徐衍昕,卻從未想過他會和徐衍昕如此合拍。他是徹頭徹尾的證據論者,只相信證據,而徐衍昕這個頗為唯心主義的直覺派總能察覺到他忽略的蛛絲馬跡。例如徐衍昕能夠立馬察覺到“孤兒院”的貓膩,按照民法規定,孤兒院應該配備院長、支部書記、工會主席等管理崗位,而在周溯息的回憶中,至始至終唯獨院長一個。徐衍昕感嘆道:“所以一開始就沒有什‘孤兒院’,不過是夏清正非法拐賣兒童的犯罪地。而當地的領導居然什麽都沒有察覺,真夠昏庸。”

而江嶼聽罷,卻道:“不是毫無察覺,而是順水推舟。周溯息曾說,夏清正的人脈很廣,甚至來過香港的‘客人’,這是在當地領導默許下的犯罪。所以夏清正故意挑了個窮鄉僻壤的山區,就是為了掩人耳目。想要定罪夏清正拐賣兒童、當地政府失職不難。然而要揪出這一連串的利益集團才是真正的難點。我們需要證據。”

徐衍昕擔心道:“十五年前的事,還能找到證據嗎?”

“這世間哪有紙包得住的火,下周我會去趟丘山,”江嶼瞥了眼徐衍昕躍躍欲試的表情,說,“我可以帶你去,但是你得答應我,到丘山後你得聽我的,不能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