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3頁)

龍哥笑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挺有種的,該不會真的相信未成年保護法吧?你揍我的小弟,就是打我的臉,你知道打我臉的後果嗎?”說罷,他擡了擡下巴,周圍的人便聞風而動,輕而易舉地把他反扣在地上,江嶼再傲,也知道審時度勢,服從地被摁在地上,臉貼著地板留下的淤泥,學著龍哥的笑,輕瞥了下得意的萬留,道:“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我是沒想到您名下還有條中華田園犬。”

萬留一聽,便腦門一脹,用皮鞋踩住他的頭,使勁地跺了幾腳,江嶼正天旋地轉呢,倒是龍哥笑著叫停了,他含著笑意,彎腰跟江嶼平視,“你真是七中的學生?沒想到七中還有不是書呆子的種,不錯,我挺欣賞你的,所以我給你兩個選項,一,從萬留的胯下鉆過去,二,喝下這瓶威士忌。”

萬留一聽,便皺了下眉,似乎有話要講。

江嶼注意到他的那點不服氣,便笑道:“本來是什麽?”

龍哥輕飄飄地說:“留一根手指。但你逗笑了我,所以我給你兩個新的選項,給你一分鐘的時間,你選。”

說完,鉗制著江嶼的兩個大漢便松開了手,江嶼用力地眨了兩下眼睛,把臉從地板上扯下來,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一股腥氣,他笑著朝萬留道:“出門踩狗屎運了?”萬留瞪圓了眼睛,似乎沒想到江嶼敢在這場面招惹他,正想收拾他,卻聽江嶼轉了轉肩膀,喟嘆了一聲,說:“給我威士忌。”

萬留把一瓶威士忌橫在他面前,邪邪地笑著,壓低聲音對他道:“別以為你胃出血住個院,這事就完了。我要你還有那個婊-子付出代價。”江嶼接過酒,在手裏掂量兩下,不輕不重。

他隔著橙黃的酒液看每個人的臉,面無表情的保鏢,笑得狡詐的萬留,還有面露期待的龍哥,所有人的臉都在酒液裏扭曲,變味,連同他自己的。書本上的知識,可從沒教過他怎麽應對現在的麻煩,但他知道,這事不流血,無法解決。

這是道上的生存法則。

當他抄起酒瓶使力砸去時,萬留面露驚恐地抱頭蹲下,其余的保鏢都神情一變,作勢要鉗制他,唯獨那個叫龍哥的泰然自若。一聲悶響後,所有人都回過神來。萬留抱著頭,愣愣地看向他。江嶼依稀地從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慘樣,手裏握著半個威士忌酒瓶的殘骸,腦門上的血宛如瀑布般流下,迅速地浸透了他的眉,他的睫毛,糊在他的眼前。萬留睜大了眼睛,露出那微微轉動的小眼珠,只要這時他輕輕一戳,萬留就會瞎,但他沒有,他不想再嘗仇恨的滋味,他想起徐衍昕說的,要一起去B市。希望腦震蕩不會影響智商。

他揩了一下腦門的濕潤,努力分辨手掌上沾的是酒液還是血液。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萬留的腦門,留下兩個濕潤的指印,“這事,結了。如果你還敢去找張慧的麻煩……我發誓,我死都不會放過你,我說到做到。”江嶼眼前一白,但還念著自己逼沒裝完,便脫力地攥著萬留的衣領,豎起眉跟他對視。他在萬留的瞳孔裏,見到了那個滿身鮮血,怒目相視的人。

然後那個人慢慢地地閉上了雙眼。

他知道他自己在做夢,因為夢中的他還是個小豆丁,剃著很短的頭發,滿臉冰霜,身上卻裹了件粉紅大衣。他從沒告訴過劉蓉,他因為這件撿來的衣服挨過多少白眼,好在他不是個受氣包,別人還他一拳,他就還他兩拳,睚眥必報。

那日,是尋常日子中的一天,他被劉蓉帶去馨蘭花苑,呼朋喚友,玩起彈珠。那幫小公子哥從沒見過彈珠,被他騙得團團轉轉,什麽漫畫本,遊戲機,溜冰鞋都紛紛上供,當作遊戲費。但玩久了,那幫小公子哥也回過味來,比起彈珠,卡牌,還是高爾夫球和劍道更高端大氣上档次。

所以他又變成一個人,一邊拋著彈珠,一邊在花園裏閑逛,偶爾貓在轉角處偷看時會被保安當作小偷抓起來,劉蓉告訴他,曾經有人帶著小孩在馨蘭花苑行竊。意在告訴他,這並不代表什麽,只是一場誤會。

但那時候的他便明白,他和劉蓉是會被懷疑動機的“那一類人”。

既然所有人都懷疑他們會行竊,他為什麽不坐實這個身份?

他把拋起的彈珠收回到手心裏,選中了一戶人家,院子裏種著不少鮮花,窗前還有葡萄藤,一派生機,大門虛虛地籠著,安全意識薄弱,活該被偷。

他手指抵住彈珠,輕輕一使勁,彈珠就飛到了那落地窗邊,滴滴答答幾聲,沒了聲響,他正準備躡手躡腳地進去時,等來的卻是戛然而止的鋼琴聲。他皺了下眉,才知道他剛剛忽略了什麽,是這戶人家傳來的悠揚的琴聲,他拔腿就想跑,卻見那落地窗慢慢地打開了,露出一張雪白的臉。即使那時他還小,他也知道那孩子是如何精雕玉琢。那男孩穿著禮服,睫毛上掛著一滴淚珠,像剛哭過。他怯怯地回望了下屋裏,攤開手掌心,輕聲問:“這是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