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窗外灰烏烏的,沒一點光彩,只有曬到他臉上的陽光是暖黃色的。

徐衍昕半闔著眼睛,似睡未睡。有人戳了下他的背,擡了擡下巴示意後門。他走去,看到了那熟悉的站姿。江嶼見了他,便把背從墻上撕下來,把手裏的紙袋塞在他的懷裏,“我想拿它換你的唱片機。”徐衍昕沒動,僵著纖細的手指貼在腰側。

高高大大的少年便問:“我們還在冷戰嗎?”

徐衍昕小聲道:“我也不知道。”前兩天做完早操散場的時候他們還裝視而不見呢。江嶼很高,高到他站在徐衍昕面前,徐衍昕就曬不到一點點屋外的陽光了,更顯得那張臉沒有血色。江嶼覺得,他比之前還要瘦,抱起來肯定沒二兩肉。江嶼動了下喉結,“不換也不行,反正馬上就過年了,就當提前給你拜個年。”

徐衍昕依舊沒接,也並不覺得他這自嘲足夠好笑,能解尷尬。江嶼像是被他的沉默激怒了突然來了脾氣,捏著紙袋往垃圾桶裏扔,徐衍昕這才動了,抱住他結實的手臂,責怪地看向他。

少年心裏想笑,但面上頗為不耐煩地說:“反正它是你的了,你不想要就扔了。”徐衍昕被迫接過懷裏的紙袋,盯著少年消失在走廊裏的背影。他嘀咕了句,裝什麽酷。他緩了下拆盒的手指,心想江嶼肯定是打定主意他會喜歡,那他偏偏要按捺住好奇。

他再看向窗外時,天是灰的,樹是黑白二色的,但來來往往的同學是繽紛的,黃的,綠的,什麽顏色都有,像是塗滿畫布的顏料。他把紙袋塞進書包的最裏層,上面壓著十幾本書。回了家,他低頭做人,生怕跟徐昭碰見,但這回他回來得不巧,徐昭正站在門口等他呢,“魏尋有沒有給你買零食?”

“沒。”

“嗯,待會得吃飯了,”徐昭說罷,沒動,依然擋著徐衍昕上樓的路,像是在準備一套陳詞,但最後出來的是詰問,“你手機上掛著的是什麽?”徐衍昕回答道:“掛墜。”徐昭皺了下眉,說:“都幾歲了,在手機上掛了小羊,別人背後肯定笑話你。”聽見她語氣裏的不滿,徐衍昕才擡了頭,匆匆掃過她的眉尾,說:“讓他們笑吧,我喜歡就行。”

兩人都沉默了許久,想的卻是不同的東西。

吃過飯,徐衍昕未經徐昭認可,撿了件外套便背著書包出門了。走了十七步,就見到魏尋笑吟吟地站在台階上,他快步走上前去,把書包過到魏尋的手上。魏尋掂量了兩下,說:“裏面裝了個小孩,這麽重?”

徐衍昕說:“你沒忘吧?魏叔叔是讓我來監督你做畢設的。”

魏尋勾著他的肩,笑話他:“那你呢,順便做幾套題?就算腦子好,用腦過度,小心早衰。”

“別拿這套理論安慰自己了,你先給我倒杯橘子汁,我想喝。”

“行行行,誰讓你是我祖宗。”

說是祖宗真不假,徐衍昕是魏尋看著長大的,雖然魏尋經常拜托小學生的徐衍昕幫自己做作業,但徐衍昕所有的漫畫本、唱片帶、CD都是魏尋給的,兩人多少有點革命友誼的意思。

然而魏尋的革命水平實在不高,剛拆了盒顏料,東西沒畫,倒是先跟他顯擺道:“麥克哈丁的中國朱砂,一點點就要九十美金,喜不喜歡?叫聲哥哥,哥哥送你。”

徐衍昕剛想屈服於淫威下,就想起了江嶼的話,“你叫誰都叫哥哥嗎?”這話說得他好像個狗腿子似的。他撇了下嘴,難得心高氣傲起來,視線收回作業本上,道:“我不眼紅,寫題也挺好的,起碼不做個文盲。”

魏尋捏起他的後頸皮,拿頭頂他的後脖子,“說誰文盲呢?我倒要看看你書包裏都藏的什麽,我就不信,全是輔導書,底下肯定藏的小人書。”徐衍昕想說,還真全是輔導書,但突然一想,江嶼的東西還在他書包裏呢!然而魏尋也是個高的,稍踮起腳尖,徐衍昕便碰不著自己的書包了。魏尋如數家珍地把他的輔導書一本本地往沙發上扔,期間還讀錯了封面上的兩個字。正當他意興闌珊地想饒過徐衍昕時,卻摸到了那紙袋。

口上貼著羊羔的貼紙,一副多情的意思。魏尋邪笑著打開,不管四處撲騰的徐衍昕,然而見到裏面的東西後,卻是一愣。

“竟然是schimincke新出限量的顏料套盒?剛誰說自己的零花錢已經見底了的?這一套東西也不便宜哇,老實交代,是不是背著我搞對象了?我猜猜,是屬羊的小女孩?還是姓楊?來來來,老實交代。”

徐衍昕才不管魏尋的嚷嚷,紅著臉把東西搶了回來,隔了三米遠後,背對著魏尋坐下,氣得不輕。魏尋估摸著真猜到了貓尾巴,有點苦惱,慢慢膝行到徐衍昕的身側,哄道:“是我不對,我不該翻你書包的,但我也是關心你,你說你這麽個優質的黃花大閨男,怎麽也不能讓豬拱了吧?起碼也得是個玉樹臨風,有才有錢的兩條腿的人吧?哦,勉強也能算三條腿。”